雨停后的藤架下,空气里飘着股泥土混着藤叶的腥甜。石敢当刚把油布收起来,就发现聚聚的茎上多了道浅痕,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刮过,带着点新鲜的绿,在阳光下泛着水亮。
“准是雨里的风刮的。”他蹲下身,用指尖碰了碰那道痕,“不深,过两天就长好了。”说着从兜里掏出块北境的酥油,用指腹蹭了点,轻轻抹在痕上,“这玩意儿养藤,当年青核老藤被驯鹿蹭了,抹点就好得快。”
苏清月拿来块细软的麻布,蘸着同源水,小心翼翼地擦着藤痕周围的泥。“得把土擦干净,不然容易生虫。”她的动作轻得像在绣绷上穿针,麻布划过藤茎时,聚聚的新叶轻轻颤了颤,像在道谢。
陈默翻开絮语簿,在新的一页写下:“雨后,聚聚茎生浅痕,石大叔抹酥油护之。”写完突然想起什么,往藤架四周看了看——孩子们插的纸伞倒了两把,红核藤的浪痕枝被风吹得歪向一边,金核藤的星斑果上沾着泥,却都透着股被雨洗过的精神。
“你看红核藤的根须,”苏清月忽然指着棚子角落,“雨后钻出来不少新须,正往油布压过的地方爬呢。”
陈默凑过去看,果然,红核藤的根须泛着嫩白,像群贪长的小蛇,正往聚聚的方向延伸,有的已经碰到了聚聚的青核根,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这是红核藤在给聚聚搭脉呢,”他笑着说,“知道它受了小伤,来送点力气。”
老渔人提着桶新打的海水来,往红核藤的根须上浇。“海水能让新须长得壮,”他看着根须缠上聚聚的根,突然笑了,“当年我那老船被浪打了个洞,就是红核藤的须钻进去堵上的,这藤啊,比人还懂得帮衬。”
守脉亭的孩子们放学回来,见聚聚生了藤痕,都急得围着转。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把自己的藤编小篮子摘下来,罩在聚聚的茎上:“这样就不会再被刮到啦!”穿海蓝衫的小男孩则找来块光滑的鹅卵石,放在藤痕旁边:“我娘说石头能镇着邪气,让藤痕快点好。”
石敢当看着孩子们的举动,咧着嘴笑:“这矩矩啊,比总坛的孩子还金贵。”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开始熬小米粥,“今儿多熬点,给聚聚也留点汤,补补身子。”
暮色降临时,聚聚的藤痕果然淡了些,石敢当抹的酥油在藤茎上泛着微光,像层天然的保护膜。红核藤的新须已经缠了聚聚半圈,青核根则往海泥里扎得更深,金核芽尖又窜高了点,像是在说:“这点小伤,不算啥。”
陈默坐在石桌旁,看着苏清月把藤痕的样子描进絮语簿,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篮子和鹅卵石,像给剧剧的伤记了个温柔的账。他突然觉得,这道藤痕或许不是坏事——它让聚聚知道,身边有这么多人护着,有这么多藤帮着,往后再遇到风雨,定能更从容。
苏清月画完,把炭笔放下,拿起块藤花糕递给陈默:“石大叔说,甜的东西能养气,聚聚闻着也能快点好。”
陈默接过糕,咬了一口,甜香混着雨后的润,在舌尖漫开来。他看着棚下的聚聚,藤痕在暮色里已经快看不见了,只有孩子们的小篮子和鹅卵石还在,像在说:别怕,我们都在。
夜风穿过藤架,带着点凉意,聚聚的新叶在风里轻轻晃,像是在给所有守护它的人,道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