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灵婴那边罡风的哀嚎声瞬间消散,天空突然陷入死寂般的平静。
这种反常的宁静比任何轰鸣都更令人毛骨悚然,玄真子额角渗出冷汗,他认出这是风暴眼降临前的征兆。
果然,不过弹指光景,整片苍穹骤然化作流动的水银镜面,九天玄水如同倾倒的天河般倾泻而下。
这绝非普通的天降甘霖——
每一滴雨水都泛着诡异的荧光,落在青石板上竟发出金属撞击般的铿锵声。
灵婴浸在水中的身影本该被冲击力冲散,可他的周身却泛起一层玉质般的光泽,仿佛有无形气罩将他与外界隔绝。
但众人很快发现异常:那些坠落的水珠并未真正落地,而是在离地半尺处悬浮凝结成晶莹剔透的棱镜,每个镜面都折射出不同的画面。
“小心!”
阿九突然惊叫出声。
只因她看到自己脚下的水镜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无数张扭曲变形的面孔正在向上攀爬。
这些面孔有的属于已故同门,有的像是远古凶兽,更多的则是完全陌生的恐怖存在。
它们隔着水幕伸出枯槁手掌,指尖流淌着黏稠的黑液,所触之处岩石立即腐蚀出缕缕青烟。
汪艾青挥剑斩向最近的水镜,剑锋切入水面的刹那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令她骇然的是,被劈开的水幕不仅没有断裂,反而像活物般蠕动着重新聚合,并且在断面处生出密密麻麻的牙齿状结晶体。
这些晶体咬合间迸发的不是火花而是凄厉尖啸,声波震得人耳膜出血。
更可怕的变化发生了,原本清澈的玄水开始急速蒸发,升腾起遮天蔽日的浓雾。
雾气中浮现出历代掌门的虚影,他们不再是记忆中仙风道骨的模样,而是双目流脓、七窍流血的可怖形态。
最年长的那位和玄真子师祖模样相似但却更沧桑的幻影,缓缓抬起手臂指向灵婴方向,干瘪嘴唇翕动着吐出晦涩音节:
“汝……不该存于世……”
见此,玄真子出现了短暂愣神,喃喃道:
“兄长”
老修突然狂笑打破死寂,他灌下大口烈酒喷向雾气:“装神弄鬼!看爷爷破你这虚妄幻象!”
酒雾与玄水蒸汽相遇爆发出刺目蓝光,暂时驱散了周遭幻象。
然而就在众人稍松口气之际,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数千个水镜同时炸裂成锋利碎片,如同暴雨梨花针般向灵婴攒射而去!
徐仙反应最快,横剑立于胸前形成环形防御圈。
可那些水刃穿透剑网后并未继续飞行,而是在距灵婴皮肤仅剩毫厘处诡异地停滞下来,组成旋转的立体矩阵将他困在其中。
矩阵内部压力骤增,空气被压缩成实质化的透明墙壁,灵婴单薄身躯在这股巨力挤压下发出令人心碎的咯吱声。
王易见状急掐法诀想要破解困局,却发现自己的太极云手在这充满水的环境下寸步难行。
每当他试图引导水流改道时,总会有新的水镜从四面八方升起阻断路线。
更糟糕的是,他感觉到体内真元正在不受控制地外泄,顺着看不见的丝线流向中央的灵婴体内。
温玉怀中的毒龙幼崽突然躁动不安,它背部机械鳞片全部张开喷射出幽蓝火焰。
这些火焰遇到玄水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愈烧愈旺,在水幕上灼刻出一个个神秘的符文。
随着符文增多,众人耳边隐约听到古老的诵经声响起,那是早已失传的幽冥语!
玄真子猛然醒悟什么,飞身跃至阵眼位置双手结印:“两仪归元!”
他试图将阴阳失衡的能量重新导入天道循环轨道。
可就在他的手掌触碰到水幕瞬间,整条手臂突然透明化起来——
不是渐渐消失的那种透明,而是像水晶制品般变得通透可见血管经络!
老人强忍剧痛抽回手臂时带出串串血珠,那些落入水中的血滴竟化作一条条血色小鱼游向灵婴方向。
“师祖!”
阿九惊呼着想要上前相助却被无形屏障阻挡。
此时所有水镜同时转向她所在方位倾斜角度调整光线投射路径,刹那间无数道光束汇聚成牢笼将她困住。
束光交织处显现出往昔画面:
阿九幼时被遗弃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场景、拜师时宣誓的画面、还有最近偷偷擦拭泪水的回忆……
每个画面都精准刺痛着她最脆弱的记忆神经。
灵婴在重重压迫下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颅看向天空某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后骤然扩张至整个眼球变成纯黑色。
当他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已不再是童稚嗓音而是沧桑老者的浑厚低语:“原来如此……
你们怕的不是我的命格而是我带来的真相。”
话音未落其胸前浮现血色莲花印记绽放出妖异光芒笼罩全场。
那些逼近的水刃突然调转方向互相切割起来发出刺耳噪音;
困住汪艾青的光牢也出现裂痕;
就连玄真子半透明的手臂都恢复原状。
所有人惊觉自己体内的真元流失停止了与此同时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淡淡莲香——
这分明是净化邪祟的高阶佛法才有的特征!
玄真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云端俯视众生久久无言。
当他的目光扫过灵婴胸前莲花印时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有趣……当真有趣至极。”
老人枯槁手指轻轻叩击腰间玉佩发出清脆声响似在传递某种暗号。
远处几位闭关多年警戒四周的长老同时睁眼,望向战场方向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