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院角的菊叶还挂着晨露，九叔已背着药箱站在门口，腰间别着桃木剑，见萧承从屋里出来，扬了扬下巴：“今日上山不光采草药，顺便去看看那山神庙。”萧承指尖还沾着昨夜残酒的凉意，闻言瞥了眼竹筐里的工具，淡淡应道：“走吧。”
墨羽本想跟着，却被墨龙拽住：“府里还得晒草药，你留下帮忙，我给你留着山莓的位置。”她撇着嘴趴在墙头，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才不情不愿地落回地面，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下次再不带我，我就把大人的酒壶藏起来。”阿瑶笑着递过筛子：“快干活吧，等他们回来，说不定带野果呢。”
山道间雾气未散，湿冷的水汽沾得衣袍发潮。九叔走在前面，时不时拨开挡路的荆棘，忽然停下脚步嗅了嗅：“这味道不对。”萧承抬眸望去，前方密林间隐约露出庙宇的檐角，空气中除了草木的腥气，还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骚味，带着妖物特有的浊气。“是狐妖的气味。”他语气平淡，指尖已触到袖中桃木符——那气味比上次赶走的那只更淡，却更隐蔽。
山神庙的木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积灰的供桌上落着几片狐毛，毛色油亮泛红。九叔皱着眉走到神像前，那尊泥塑土地公的脸竟被人动过手脚，眼角被添了几笔艳色，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仔细闻还能嗅到残留的妖气。“果然是这东西作祟。”他伸手敲了敲神像底座，“上次那只狐妖被我伤了内丹，按理说该逃远了，看来是窝就在附近。”
萧承缓步绕到神像后，指尖划过墙面的爪痕——痕迹新鲜，约莫是三日前留下的。“不止一只。”他指着供桌下的爪印，大小不一，“有成年狐妖，还有幼崽。”骚味在这里愈发浓郁，混着香灰的气息，让人有些不适。九叔从药箱里取出黄符，贴在神像额头：“先镇住这妖气，免得再缠上路人。”黄符刚贴上，就“滋啦”冒起青烟，神像上的艳色瞬间淡了几分。
两人刚走出庙门，就听见右侧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九叔立刻按住桃木剑，萧承已身形一闪挡在他身前，指尖凝起阴气——一只红毛小狐从草丛里钻出来，前腿受了伤，拖着血迹跌跌撞撞地跑，看见两人立刻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倒是只幼崽。”九叔松了口气，却没放松警惕，“成年狐妖定在附近。”话音刚落，左侧树林里就传来尖利的嚎叫，一只体型硕大的红狐窜了出来，双眼赤红地盯着两人，嘴边沾着血迹，正是上次被九叔打伤的那只。它显然忌惮萧承身上的阴气，不敢贸然上前，只绕着小狐转圈，发出威胁的低吼。
萧承没动，只是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寒气——他虽为僵尸，却素来不主动招惹妖物，只要对方不伤人，便懒得理会。九叔看出他的心思，上前一步道：“这狐妖伤了凡人，留不得。”说着抽出桃木剑，刚要上前，那红狐忽然叼起小狐，转身就往密林深处跑。
“追！”九叔话音未落，已追了上去。萧承无奈摇头，身形一晃便追了上去——他的速度远快于凡人，几步就追上九叔，指了指左侧的踪迹：“往那边去了。”两人循着爪痕和骚味一路追，穿过一片灌木丛后，眼前出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覆盖着藤蔓，骚味正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九叔刚要掀开藤蔓，就被萧承拉住：“里面有妖气聚集，小心有诈。”他指尖弹出一缕阴气，探进山洞——阴气很快传回感应，里面有三只成年狐妖，还有四只幼崽，洞口埋着陷阱。“有陷阱。”萧承拨开藤蔓，指着地面的枯枝，“踩上去会触发毒刺。”九叔从药箱里取出糯米，撒在地面：“糯米能破邪术，跟我来。”
山洞不深，走了约莫十步就到了底，三只红狐正护着幼崽缩在角落，看见两人立刻龇牙咧嘴，却因忌惮萧承的阴气不敢上前。九叔举起桃木剑：“上次饶你一命，你反倒不知悔改，还敢伤人性命！”为首的红狐忽然开口：“是那妇人先碰了山神庙的神像！我们只是讨个说法！”声音尖利，带着怒意。
“胡说！”九叔怒道，“那妇人好心扶你弄坏的神像，你反倒缠上她！”萧承忽然开口：“它在说谎。”他指了指为首红狐的内丹位置，“它的内丹还没恢复，伤不了人，只是想借神像聚气。”那红狐闻言脸色一变，显然被说中了心事。
九叔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想借神像的香火恢复内丹？”红狐低下头，不再反驳。萧承瞥了眼角落里的幼崽，它们都瑟瑟发抖，显然吓坏了。“若再伤人，我不会留情。”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神像我已镇住，再敢靠近山神庙，后果自负。”
红狐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九叔收起桃木剑，冷哼一声：“最好如此。”他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膏，扔给红狐：“给小狐治伤，再敢作祟，定取你性命。”红狐接住药膏，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带着幼崽缩回了山洞深处。
出了山洞，九叔才松了口气：“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倒是错怪它了。”萧承没接话，只是看向山神庙的方向：“神像得重新塑，不然还会有妖物惦记。”九叔点头：“回去跟秋生他们说，让镇上的人凑钱修一修。”
两人往回走时，顺便采了些艾草和紫苏，墨龙要的黄芩也采了不少。路过一片灌木丛时，萧承忽然停下脚步，弯腰摘了几颗鲜红的山莓——果实饱满，沾着晨露，看着就清甜。“给小菊妖带的？”九叔笑着打趣，“你倒是越来越像个凡人了。”萧承没理他，把山莓放进布包里，又摘了些野果，才继续往前走。
回到小院时，已近午时。墨羽第一个扑上来：“大人！九叔！你们可回来了！有没有带山莓？”萧承把布包递给她，墨羽立刻欢呼起来，从里面拿出山莓就往嘴里塞。红嫣和蓝盈正坐在院里做针线，看见两人回来，立刻起身：“大人，九叔，饭快做好了。”
阿瑶抱着小菊妖走过来，小家伙看见萧承，立刻从阿瑶怀里爬下来，顺着他的裤腿爬到膝盖上，黑豆眼盯着布包里的野果。萧承拿起一颗山莓，递到它嘴边，小菊妖立刻舔了舔，随即小口啃起来，头顶花瓣晃了晃，显然很喜欢。
九叔把草药递给墨龙，说起山神庙的事：“神像被狐妖动了手脚，还得重新塑。秋生文才回来后，让他们去镇上通知一声。”墨龙应道：“好，我待会儿就去说。”
饭桌上，秋生和文才听说了狐妖的事，立刻嚷着要去山洞看看。九叔瞪了他们一眼：“安分点！那狐妖已答应不再伤人，不许去招惹。”两人只好悻悻地低下头，秋生忽然想起什么：“师傅，姑妈说今天要来给您送青菜呢。”
刚说完，院外就传来韩书娟的声音：“大哥在家吗？”众人抬头，只见韩书娟提着菜篮站在门口，气色好了许多，眉心的黑气已完全散去。“姑妈！您来了！”秋生立刻迎上去，接过菜篮，“快进来坐！”
韩书娟走进院，看见小菊妖正趴在萧承膝盖上啃山莓，忍不住笑了：“这小东西倒是不怕生了。”萧承指尖碰了碰小菊妖的花瓣，小家伙抬头看了看韩书娟，又低下头继续啃山莓。
九叔说起山神庙的事，韩书娟闻言道：“修神像的钱我也出一份，上次多亏了你们。”红嫣递过一杯茶：“夫人客气了，都是顺手的事。”蓝盈则拿出刚做好的小垫子：“给小菊妖做的，您看看好看吗？”韩书娟接过，夸赞道：“做得真精致，这小家伙可有福气了。”
午后阳光正好，韩书娟要和萧承下棋，九叔在一旁观战，红嫣和蓝盈给众人端来桂花糕，墨羽趴在房檐上啃野果，时不时喊一声“大人加油”，小菊妖趴在棋盘边，好奇地盯着棋子，偶尔用触角碰一碰。萧承棋艺精湛，几步就占了上风，韩书娟却不慌不忙，步步为营，倒也下得有来有回。
一局棋下完，韩书娟输了却很开心：“萧道长棋艺果然名不虚传，下次还要再切磋。”萧承淡淡颔首，目光落在小菊妖身上——小家伙正抱着一颗山莓，睡得正香。
夕阳西下时，韩书娟起身告辞，秋生和文才送她回客栈。小院里又恢复了热闹，墨龙收拾着草药，阿瑶给小菊妖换泥土，红嫣和蓝盈继续做针线，九叔坐在萧承对面，倒了杯黄酒：“今日倒是多谢你了，不然我未必能追上那狐妖。”
“顺手而已。”萧承拿起一颗野果，递给凑过来的墨羽，“下次上山，再找找有没有更甜的。”墨羽立刻点头：“好啊好啊！我知道哪里有野葡萄！”
夜色渐浓，灯火亮起，映着满院菊花。萧承靠在藤椅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微微勾起——这上山的一日，倒比待在院里更有趣些。小菊妖趴在他膝盖上，头顶花瓣轻轻晃动，想来是梦到了甜美的山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