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了,师部却更加忙碌了。
伤了的士兵要及时后送,死了的要掩埋并发放抚恤,失踪的去确认去向,是死在战场上认不出来了,还是逃跑了。
战场上的大规模战斗已经结束了,但残存的鬼子散兵游勇还需要处理。
陈远的连刚到,就被派去打扫战场了。
江逸尘被返回指挥部的警卫连接手了。
“丢了两箱手榴弹?”许粟拿着电话无奈地说道:“沿着进攻路线去找啊,让胆子大的百姓捡去怎么办?”
看他放下电话,等在一旁的参谋过来询问:“日军的武器大多损坏了,怎么处理啊?”
“收集起来,交给修械所。实在没有修复价值的归拢一下,给上级请功。”
“回头我去修械所看看,让他们抓紧弄。”
许粟师里的作坊在他持之以恒的投资下,越办越大,现在已经有军衣、军鞋、军械三个部门了。
孟烦了的爹到江西和顺镇的第一时间,就被许粟拉了过来,扔进了军械所里。
对付这种文化人,就不能以枪毙威胁了,免得他们闹什么文人风骨。对付文化人,许粟有别的办法。
要是干的好,许粟的军械所可以改名叫孟氏军械所,门口可以给孟父塑个雕像。
要是干不好,戴高帽、游街,开大会批判。
孟父自从被许粟拉去,以群众身份参加了一回活动后,就乖乖干活去了。
看来,文人还是能讲得通道理的嘛。
等到许粟把战场上的尸体运走,枪支弹药归整好,再指挥着部队逐步撤出,已经快到深夜了。
他翻了翻总结出来的伤亡报告。
这次作战,因为隔着怒江,鬼子逃出去的不多。
过江过来的一个正面战场的牵制大队,两个从侧面迂回的大队只逃回去几百人。
光是许粟方面清点出来,可以辨认的鬼子尸体就有3154具。
但许粟也损失不轻。
正面战场还好一点,有坚固工事依托下,只在炮战中损失了6个人。
从侧面发起的伏击战所造成的伤亡情况要严重得多。山谷中的日本鬼子虽然在突然袭击下被打乱了指挥,但他们竟然能够迅速以小队甚至分队的形式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江滩上的日本鬼子情况就更为复杂了。由于他们的指挥系统并未遭受太大损失,所以能够迅速做出灵活的调度。当遭遇伏击时,他们立刻意识到了危险,并迅速利用自己同伴的尸体构筑起了简易的野战工事。
许粟在82迫炮火支援下,集结了四倍于其的兵力,连冲了三次,才撞碎了鬼子阵地。
就这,鬼子还跑回了江岸一部分。
算下来,许粟这次部队的总伤亡达到了2153人,勉勉强强算是打了个胜仗。
不过一个团的人都没了。
开战之前,许粟还以为,这次,他情报占优,兵力占优,还有重炮连,能捏个软柿子呢。
结果还是砸了个铁核桃。
只能说,磕了行军丸的老鬼子真是难打。
叹了口气,许粟便准备将指挥部撤回山神庙了,估计竹内现在也没法行动了。
这时,警卫上前提醒了他一声。
他才注意到被绑在一旁,坐了快一天的江逸尘。
“哦,我都忙得忘了枪毙你了。”
被堵着嘴的江逸尘在那里呜呜地叫了起来,身体扭得像根蛆似的。
“好了。”许粟挥挥手让警卫把江逸尘身上的绳子解开。
“和你开个玩笑,我不会真的杀了你的。我还指望着陈部长每月30发的重炮炮弹呢。”
江逸尘被解开后,五味杂陈地看着许粟:“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在上海的时候,你还是不错的。”
“哦。你觉得我哪方面不错?”
江逸尘回忆道:“那时候,你还懂得权衡利弊。你现在有什么必要打这种仗,英美盟友已经参战了。我们只需要等待胜利就好了,你部队伤亡惨重,对谁都没有好处。”
许粟听了都有些好笑:“那我们靠美国人打赢了战争后,有什么好处呢?难道我们还要靠美国人还都建国,靠美国人建设国家。要不你的老婆以后也给了美国人算了,靠美国人传宗接代吧。”
江逸尘一下被气得红了脸:“这怎么能一样?你就是在胡搅蛮缠,我说的是国家,你怎么能骂人呢?”
“国家是个概念,又不是一个实体。”
“国家是一个个的人组成的,你靠别人打仗,靠别人建国,那你有什么用?这个过程中,所有的工作都是外国人干的,他们把下面的人都争取走了。到时候,民众怎么相信自己是中国人呢?他们为什么不认为自己是美国人呢?”
江逸尘一下想不出反驳的话,直接指着许粟手里的伤亡报告说道:“那不靠美国盟友,难道就靠你这么一批一批的死人,就能抗战胜利了?我看,你就没有把下面的士兵当人看。”
这话一出口,警卫们的眼神都冰冷起来。这可是对许粟本人的指责了,作为许粟亲卫,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他们直接上前准备把江逸尘拉出去处决。
许粟制止了他们,他看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江逸尘:“你知道,为什么,带你来的那个连长没有收你的金条吗?”
这一点,江逸尘也比较好奇:“为什么?”
“因为,我给他的军饷发的是足额的,他的连长是我提的,他的第一顿饱饭是我给的,他在老家的家人是我救出来送到禅达的。”
许粟指着山下面的行军队列:“你信不信,这下面至少有一半的人愿意为我去死。”
江逸尘嘲讽道:“那是你用利益欺骗了他们,他们愿意听你的,不代表你能随意地挥霍他们。”
“爱兵如子,用兵如泥。”
许粟冷静地说道:“打仗,就避免不了牺牲,不用兵如泥,难道要用民如泥?”
“旅顺大屠杀、 雾社大屠杀、上海一.二八大屠杀、平顶山大屠杀、新宾大屠杀、西宝屯大屠杀、 榆城大屠杀、临江大屠杀、依兰大屠杀、老黑沟大屠杀、金山卫大屠杀、南京大屠杀。”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反抗比等死强?”
许粟想起了什么,笑着对江逸尘说:“我突然想起一件趣事。几年前,我在南京的时候。那时,和我一起守卫阵地的一个团长来找我,要去投降。”
“我说,鬼子是会把咱们都杀了,不如拼死一搏。”
“他拿着鬼子发的安民告示,给我说,日本人白纸黑字的写着呢,还盖着师团部的大印。如果他们动粗,咱们就去师团指挥部讲理。”
“我从长江里游回来了。”
许粟摸着自己的配枪冷冷地盯着江逸尘:“我给你一次机会,猜一猜,那个团长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答案是不用猜的。
江逸尘走了,带着许粟对陈部长的问候,返回了重庆。
许粟还有许多事要做,就比如,
反攻西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