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粥水还在胃里温暖着，詹晓阳随着人流走向教学楼。晨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203教室的门敞开着，已经有早到的同学在门口张望。詹晓阳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这一步，踏回了三十年前的青春。
教室比记忆中更宽敞些。六排深褐色木制课桌整齐排列，每张桌面上都贴着白色名签。头顶的吊扇缓缓旋转，墙上的黑板擦得锃亮，右下角还留着值日生的日期：1995年9月3日。
找座位！按名签坐！班主任蔡敏凤老师站在讲台上指挥，今天她穿了件浅灰色衬衫，显得干练又亲切。
詹晓阳沿着过道慢慢寻找，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第三排中间——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张课桌上。詹晓阳三个字工整地写在名签上，墨迹还未全干。
放下书包时，他下意识看向前方。第二排靠过道的位置，刘小惠正静坐着。他们之间只隔了两个座位，稍稍侧身就能看到她的侧脸。这个发现让詹晓阳嘴角微微上扬。
嘿！晓阳！黄朝彬的声音从后排传来，我坐你后面！
詹晓阳回头，看见黄朝彬正对他挤眉弄眼，旁边是汪楷无奈的脸色——显然又被分到了一起。
同学们陆续入座，教室里充满挪动桌椅的声响和兴奋的低语。詹晓阳注意到游金彦坐在第五排正中间，果然符合他学霸的人设；郑世林在最后一排，已经和旁边男生聊得火热。
上课铃骤然响起，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蔡老师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教室，依旧是一头利落的短发，浅蓝色衬衫配黑色长裤，不同的是今天她胸前别了一枚小小的校徽。
同学们早上好。蔡老师站在讲台中央，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今天是你们在潮城卫校正式开课的第一天，也是我作为班主任给你们上的第一节课。
詹晓阳挺直腰背，双手平放在课桌上，像小学生一样专注。蔡老师的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清晰有力，让人不自觉地集中注意力。
这堂课不是专业课，而是一堂班会课。蔡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六个词组：规范、勤奋、团结、目标、拼搏、纪律。”
第一行为要规范。蔡老师继续道，从着装到言谈，从实验操作到病历书写，都要符合医疗行业的标准。
你们是潮城卫校首届口腔专业的学生，将来很可能成为潮汕地区口腔医疗的标杆。蔡老师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规范，不仅是个人的修养，更是专业的尊严。
第二学习要勤奋，医学没有捷径。蔡老师的话像锤子敲在詹晓阳心上，去年有位护理班的学姐，为了练好静脉穿刺，用自己的左手给右手扎针，扎了三十多次才掌握要领。
教室里响起一阵惊叹。詹晓阳在笔记本上写下二字，笔迹深得几乎要穿透纸背，原来专业技能的背后是这样的付出。
第三同学要团结。蔡老师的语气缓和下来，你们是一个集体，未来四年将共同学习、生活。特别是作为首届口腔班，你们的团结不仅关乎个人，更关乎专业的声誉。
詹晓阳偷偷瞥了一眼周围的同学。林浩杰仍在专注记笔记；刘小惠正若有所思地咬着笔帽；游金彦坐得笔直，目光炯炯地盯着黑板……这些昨天还陌生的面孔，将是他未来四年的同窗。
第四目标要明确。蔡老师的声音突然变得激昂，你们为什么选择口腔专业？是为了谋生？为了父母？还是为了真正热爱这个职业？
这个问题像箭一样射中詹晓阳的心。他选择卫校只是因为中考分数刚好够线，选择口腔专业只是因为听说就业前景好。至于热爱......他想起村里那些因牙病痛苦不堪的老人，想起那些几乎掉光的牙齿，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五志向要拼搏。蔡老师环视教室，此时不搏何时搏，这是我想送给你们的话。四年时间转瞬即逝，希望毕业时你们都能无愧于心。
“最后一个是纪律。半军事化管理是我校的传统。蔡老师的声音传来，作为医学生，你们将来面对的是人的健康和生命，纪律不仅是约束，更是保障。
詹晓阳在笔记本上重重写下这句话，突然感到肩上有种无形的重量。
现在讲校纪校规。蔡老师表情严肃起来，第一条：严禁吸烟喝酒！发现一次警告，两次记过，三次开除！
黄朝彬在后排小声嘀咕：这么严...
第二条：严禁夜不归宿！周末外出必须请假，晚上九点前必须回校！
第三条：蔡老师顿了顿，目光扫过全班，严禁谈恋爱！
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詹晓阳下意识看向刘小惠，发现她耳尖微微发红。
笑什么？蔡老师板着脸，你们现在是学生，任务是学习！恋爱等毕业后再谈！
现在开始自我介绍，蔡老师拿出花名册，从第一排开始。每人一分钟，说说姓名、家乡、爱好和为什么选择口腔专业。
林珊珊第一个站起来，推推眼镜：林珊珊，潮城人。喜欢阅读和围棋。选择口腔是因为认为牙科是医学中的精细艺术。典型的标准答案。
……
轮到刘小惠时，她拘谨地起身：刘小惠，潮城市饶城县人。喜欢舞蹈和绘画。觉得口腔专业很有发展前景。詹晓阳分明听到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看来，还是和前世一样没这么从容，常常紧张得脸红。
轮到詹晓阳时，他深吸一口气：詹晓阳，饶城县，客家人，喜欢...音乐和看书，以后请多关照。他差点说出陪女儿讲故事这种露馅的话，选择口腔是因为觉得能让人笑得更自信。
这个回答引来几声轻笑。蔡老师赞许地点头：说得好，健康的口腔确实能带来自信的笑容。
自我介绍环节笑声不断。有个男生说因为牙医赚钱多，被蔡老师瞪了一眼；有个女生说怕血所以不敢学临床，引来哄堂大笑；黄朝彬更绝，说我牙不好经常看牙医，所以想自己当牙医省钱，连蔡老师都忍不住笑了。
接下来是专业介绍。蔡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个简单的结构图：大家注意，在潮城卫校的一年半，我们主要学习医学基础课程：解剖、生理、生化、病理...
詹晓阳认真听着。这些他当然知道，但重生后再听，别有感触。前世他觉得基础课枯燥，直到临床工作时才明白它们的重要性。
一年半后，蔡老师加重语气，我们将前往江城卫校进行口腔专业课程学习。那里有更专业的教学基地和实习基地。
同学们兴奋地交头接耳。詹晓阳看向刘小惠，她正认真记笔记，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影。前世他们就是在江城关系匪浅的，在那个长江边的城市里，留下了太多美好回忆。
休息时间，四个男生被叫去搬课本，他记得前世发书时的热闹场面。
教材室在楼道尽头，堆成小山的崭新课本散发着油墨清香。詹晓阳抚摸着一本《人体解剖学》，感慨万千。前世这本书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现在却崭新如初。
这么多书！郑世林咂舌，看得完吗？
这才刚开始呢。詹晓阳笑着说。他清楚记得，这些只是基础课教材，专业书还在后面。
发书时教室里像过节一样热闹。同学们传递着新书，翻看插图，比较厚度。《人体解剖学》最厚，引来一片哀嚎；《微生物学》最薄，让大家松了口气。
“好了，同学们，上午的课程到此结束，请大家保护好你们的课本。下午继续在教室集合，观看关于学校的影像资料，同时选出班干部，下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