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爷埋稻种的地方,被赵刚偷偷做了个记号——插了根绑着红绳的芦苇秆。清晨的露水还没干时,他就蹲在旁边瞅,芦苇秆上的红绳沾着水珠,在晨光里闪闪烁烁,像颗小太阳。
“你这傻小子,稻种哪能天天看?”张大爷拄着拐杖过来,鞋跟碾过草叶上的露水,发出“沙沙”的响,“得让它在土里睡够了,醒了自然会冒头。”
赵刚挠挠头,把芦苇秆往土里插得更深些:“我就是想看看,它会不会记得我们的约定。”他总觉得那三粒稻种沾了虹光的灵气,该比普通种子醒得早。
苏婉清端着木盆过来,里面是筛好的细土。“张大爷说的是,”她蹲下身,把细土轻轻铺在记号周围,“咱得给它盖层软被子,别让露水冻着根。”她的指尖沾着土,在细土上画出小小的格子,像是给稻种圈了个温暖的窝。
杨浩宇扛着锄头走过来时,正看见苏婉清在画格子,晨光落在她发顶,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别画太密,”他放下锄头,笑着说,“稻种要长大,得留够舒展的地方。”他挥起锄头,在记号旁边松了松土,土块碎成细沙,混着露水的湿气,散发出清新的腥气。
“我查过书了,”赵刚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书上说,受过人惦记的种子,发芽都比别人快!”他把本子往杨浩宇手里塞,“你看,这里还画了图呢!”
杨浩宇翻开本子,上面是赵刚歪歪扭扭的字迹,旁边画着三粒圆滚滚的种子,每粒种子头顶都画了个小芽,像举着小手打招呼。他忍不住笑了:“照你这么说,咱这三粒稻种,怕是要连夜冒芽了。”
苏婉清把带来的草木灰撒在细土上,形成一圈浅灰色的边:“就算不连夜冒芽,也该比别的种子壮实。”她想起张大爷埋种子时,特意在旁边埋了片干荷叶——老人说,荷叶能挡虫,还能留住潮气,“张大爷的法子,准没错。”
太阳渐渐升高,露水被晒成水汽,芦苇秆上的红绳变得干燥,在风里轻轻晃动。赵刚盯着记号处看了半晌,忽然跳起来:“动了!好像有东西要冒出来了!”
杨浩宇和苏婉清赶紧凑过去,只见细土微微隆起一个小鼓包,像被什么东西从底下顶了顶。苏婉清屏住呼吸,指尖悬在半空,不敢碰,怕惊扰了这刚醒的小家伙。
鼓包越来越大,终于,一点嫩白的芽尖顶破泥土,带着层薄薄的种皮,像个裹着襁褓的婴儿,怯生生地探出头。
“真冒芽了!”赵刚的声音都变了调,又想喊又怕吓着芽尖,憋得满脸通红。
杨浩宇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水壶,往旁边的土里滴了几滴温水:“别急,让它慢慢长。”水珠渗进土里,芽尖像是打了个哈欠,又往上顶了顶,嫩白渐渐泛出浅绿。
苏婉清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掉芽尖上的碎土:“你看,它在笑呢。”
远处,张大爷坐在门槛上,看着这边三个围着芽尖打转的年轻人,吧嗒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想起年轻时,自己和伙计们也这样守着第一株冒芽的稻种,那时的阳光,好像也这么暖,那时的稻芽,也这么怯生生的,却带着股子非要钻出泥土的劲。
“这稻种啊,”他对着烟锅喃喃自语,“沾了人的盼头,哪有长不好的理?”
风穿过试验田,稻苗的叶片“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老人的话。那株刚冒头的稻芽,在三人的注视下,又往上挺了挺腰,种皮顺着芽尖滑落,露出更鲜亮的嫩绿——那颜色里,仿佛藏着虹光的影子,藏着三个年轻人的笑,藏着老人烟锅里的暖意,比任何肥料都更养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