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的混乱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至星港市的每一个角落。林振宇被暂时扣押，那台诡异的银色终端也被法警封存，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风暴眼短暂的平静。真正的暗流，在看不见的地方汹涌澎湃。
安全屋内，气氛并未因暂时的上风而轻松。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林振宇不会轻易开口。”洛璃揉着眉心，脸上带着疲惫，“基金会的力量远超想象，他们很快就能通过法律手段甚至非法手段把他弄出去。那台终端…我怀疑里面有关键数据已经被远程擦除或加密锁死了。”
帝壹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明显增多的可疑车辆和行人。他们的位置，恐怕已经暴露了。“终端是关键，但指望法庭的技术人员破解忒弥斯的加密，不现实。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准备。”
沃克骂骂咧咧地检查着武器：“妈的，刚才在法庭上，那鬼东西一启动，老子差点以为心脏要跳出来了！这仗越来越没法打了！”
苏晚小脸苍白，她感应到的能量残留让她心有余悸：“那个‘真话律令’…好像还在城市里留下了一些…印记。很多人的情绪变得很奇怪，特别容易激动，也说不出谎话…”
这正是帝壹最担心的。忒弥斯的力量已经开始渗透现实规则，其影响是广泛而深远的。今天只是法庭小范围试验，一旦大规模启动，整个社会秩序都可能崩溃。
“我们得加快速度。”帝壹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林振宇这边暂时僵持，但我们不能把希望全寄托于此。乔纳森·陈是关键证人，必须确保他的绝对安全。另外，我们需要找到基金会和忒弥斯更深层的犯罪证据，尤其是他们跨国洗钱网络的核心枢纽，以及脑机接口技术的其他应用案例。”
洛璃点点头：“我从终端里抢出来的数据碎片正在解析，虽然核心部分可能丢失，但一些边缘日志和通讯记录或许能提供线索。另外，我可以尝试通过暗网悬赏，收集关于基金会其他‘实验体’的信息。”
“我去转移乔纳森。”沃克自告奋勇，“这地方不安全了，我知道城外有个废弃的渔港，相对隐蔽。”
“小心点，基金会的人肯定在盯着我们。”帝壹叮嘱道。
沃克咧嘴一笑：“放心吧老板，论溜门撬锁、躲猫猫，我是专业的。”
沃克带着极度不安的乔纳森·陈悄然离开后，安全屋内只剩下帝壹、洛璃和远程连线的苏晚。
洛璃专注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帝壹则尝试静下心来，引导逆熵之源的力量，细细感知城市中那残留的规则扭曲痕迹，试图理解其运作原理，寻找弱点。
然而，每当他试图深入，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法庭上洛璃出手相助的那一幕，以及她之前关于“情感共鸣漏洞”的坦白。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干扰着他的专注。
“找到了！”洛璃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一段被部分覆盖的通讯日志，提到了一个代号‘深港’的转账节点，位于公海的一艘注册为巴拿马籍的巨型货轮‘海王星号’上。这很可能就是基金会洗钱网络的一个关键资金池和中转站！”
她将屏幕转向帝壹，上面显示着“海王星号”的资料和一些模糊的资金往来记录。
“公海…货轮…”帝壹沉吟道，“这很符合他们的风格，难以追踪，随时可以转移。有办法确认吗？”
“日志里还提到了一个短暂的卫星通讯连接，时间就在上周。我可以尝试回溯那个卫星频段，如果能截获到他们下一次通讯的内容…”洛璃眼中闪着技术宅特有的光芒。
“风险很大，他们肯定有反侦察措施。”帝壹提醒。
“值得一试。”洛璃坚持，“这是目前最直接的线索。而且，在公海上，或许能避开‘真话律令’那种基于固定区域规则的影响。”
帝壹看着她坚定的侧脸，想起她之前提及的桑托斯博士服务器的事情，忍不住问道：“洛璃，你之前说，关于我是实验体的指令，可能源自桑托斯博士的服务器…这件事，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洛璃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秒，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我…无法确定。月球基地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扑朔迷离。桑托斯博士是‘守望者’的传承人，她对抗‘母体’的立场应该是明确的。但…也许基地内部有我们不知道的派系斗争？或者，‘母体’的渗透比我们想象的更深？还有一种可能…”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该不该说。
“什么可能？”
“那指令，也许真的是桑托斯博士故意让我看到的。”洛璃抬起头，看向帝壹，眼神复杂，“目的是为了…警示我，或者，测试你。”
“测试我？”
“测试你在得知自己可能是‘武器’而非自然觉醒者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是否会动摇，是否会…走向极端。”洛璃的声音很轻，“毕竟，‘弑神程序’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温和的东西。”
这个猜测让帝壹心中一寒。如果真是这样，那桑托斯博士的心机和布局，就太过深沉了。自己从始至终，都可能是在别人的棋盘上跳舞。
就在这时，苏晚焦急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帝壹哥哥！洛璃姐姐！不好了！沃克叔叔那边出事了！”
两人心头一紧！
“怎么回事？”
“我感觉到…乔纳森叔叔的能量信号突然变得非常混乱和恐惧！沃克叔叔的能量场也在剧烈波动！他们好像…被伏击了！位置在…在通往三号废弃渔港的沿海公路上！”
“具体坐标！”帝壹立刻抓起外套。
苏晚报出了一个大致位置。帝壹和洛璃毫不犹豫，拿起必要的装备，冲出安全屋，驾车朝着沿海公路疾驰而去。
车上，洛璃试图联系沃克，但通讯器里只有杂音。她脸色难看：“信号被屏蔽了。是专业手段。”
帝壹将油门踩到底，眼神冰冷。基金会动手了，而且速度如此之快，目标直指最关键的证人！这不仅是灭口，更是对他们赤裸裸的挑衅和警告。
沿海公路蜿蜒曲折，夜色深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掩盖了引擎的轰鸣。接近苏晚指示的区域时，帝壹远远就看到了路边有车辆碰撞的痕迹，一辆厢式货车侧翻在护栏边，正是沃克用来转移乔纳森的车！
周围没有其他车辆，也没有人影，只有海风的呼啸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帝壹和洛璃持枪警惕地靠近侧翻的货车。车厢门被暴力撬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散落的绳索和一小滩血迹。
“他们被抓走了。”洛璃检查着地面杂乱的脚印和轮胎痕，“至少两辆车，方向…是往市区？不对，有一条轮胎印拐向了那边的小路，通往一个废弃的造船厂！”
帝壹顺着洛璃指的方向看去，一条长满杂草的碎石路通向黑暗的海湾深处，那里隐约可见废弃厂房的轮廓。
“分头追？”洛璃提议。
“不，一起。对方有备而来，分开太危险。”帝壹果断道，“去造船厂。市区目标太大，绑架者很可能选择那里作为临时据点进行审讯或…处决。”
两人沿着碎石路小心翼翼地向废弃造船厂摸去。厂房破败不堪，巨大的龙门吊锈迹斑斑，像沉默的钢铁巨兽骨架。黑暗中，隐约传来压抑的呜咽声和粗暴的呵斥。
他们循着声音，潜行到一座最大的船坞车间外。透过破损的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点着几盏应急灯，沃克被捆在椅子上，嘴角流血，显然经历过殴打。乔纳森·陈则瘫倒在地，瑟瑟发抖。五六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蒙着面的武装人员看守着他们。为首的一个，正在通电话。
“…人抓到了，没错。那个保镖有点棘手，废了点劲…明白，尽快处理干净…‘货物’呢？…好，老地方，一小时后交接…”
听到“处理干净”几个字，帝壹和洛璃眼神一凛。不能再等了！
帝壹打了个手势，示意洛璃从侧面迂回，自己则准备从正门强攻。然而，就在他刚要行动的瞬间，眉心逆熵之源猛地传来刺痛预警！
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后一仰！
咻！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额头飞过，打在后面的墙壁上，溅起火星！
有狙击手！在龙门吊上！
暴露了！
车间内的绑匪也被枪声惊动，立刻警觉起来，纷纷找掩体，枪口对准了窗外！
“妈的！有埋伏！”沃克趁机大吼一声，猛地用力，竟然带着椅子撞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绑匪！
场面瞬间混乱！
帝壹和洛璃被迫应战！枪声在废弃的造船厂内激烈响起！帝壹凭借逆熵之源带来的危险感知和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在掩体间灵活穿梭，精准点射，瞬间放倒两人。洛璃则利用黑客手段，干扰了对方的通讯和夜视设备，制造混乱。
但龙门吊上的狙击手始终是个巨大的威胁，压制得帝壹和洛璃难以有效推进。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瘫倒在地的乔纳森·陈，不知何时挣脱了部分绳索，他眼中闪烁着绝望和疯狂的光芒，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U盘的小装置，猛地按下了上面的按钮！
“你们都要完蛋！！”他嘶吼着。
嗡——！
一股强大的电磁脉冲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车间内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电子设备冒出青烟，连绑匪们的武器也瞬间失灵！就连龙门吊上的狙击手，也传来一声惊叫，似乎设备也受到了影响！
是基金会植入他体内的自毁装置？还是他偷偷藏起来的杀手锏？
突如其来的Emp攻击让战场陷入了最原始的黑暗与混乱！只有海浪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沃克！乔纳森！”帝壹趁着黑暗，凭借记忆朝着他们的大致位置冲去。
“我在这儿！”沃克回应道，他已经挣脱了绳索。
然而，当帝壹摸到乔纳森·陈身边时，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脉冲装置耗尽了他最后的生命力，或者说，这装置本身就是与他的生命体征绑定的！
乔纳森·陈，这个被操控、被利用的可怜棋子，最终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也短暂地改变了战局。
黑暗之中，帝壹的心沉了下去。关键证人死了。线索似乎又断了。
但战斗还未结束。剩余的绑匪在短暂慌乱后，开始适应黑暗，凭借人数优势围拢过来。
而帝壹没有注意到，在车间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一道细微的激光瞄准点，正无声无息地对准了他的后心。手持激光瞄准器的，是绑匪中一个一直沉默寡言、动作格外矫健的身影——他的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
洛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呼道：“帝壹！小心！”
但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