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雒阳市的喧哗被隔音车窗隔绝。
天蓝色的m4划破郊区夜幕，驶向城市西北方那连绵起伏、如同沉睡巨龙般的邙山丘陵。
凛冬之夜的寒气，在车窗上凝结出细密的霜花。
姜润月裹紧了陆雪琪那件厚重的雪白狐狸毛镶边羽绒服，车内暖气很足，但她心里却像揣了块冰。
星耀广场那场惊魂和陆雪琪冻碎时空的“处理尚可”评价，让她对今晚的“鬼市”之行充满警惕——能让陆大佬主动参与的“聚会”，绝对不是跳蚤市场那么简单！
副驾上的陆雪琪依旧白衣胜雪，薄款羊绒衫加风衣，仙人体质无视冷热，墨镜遮住琉璃灰冰眸，安静翻看着一部……最新款的超薄平板电脑？
屏幕上划过一连串复杂的动态能量图谱与三维建模数据。
“导航定位，邙山‘古洛坳’，结界入口同步许可已下发。”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手指在屏幕上一划，一份闪烁着微弱符文的电子许可文件一闪而逝。
姜润月撇撇嘴。
超凡事务部认证的“专职猎魔人”身份牌，一块巴掌大小、沉甸甸的哑光黑金属卡片，边缘蚀刻着星辰与古剑徽记，背有“姜润月”三字篆体，中央嵌着微型量子加密芯片，此刻正贴身揣着。
——官方认定的大腿挂件！
车子驶入一条荒僻的山坳土路。
车灯尽头，一片看似普通、怪石嶙峋的山壁前。
“到了。”
陆雪琪收起平板，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伸出素白的手指，隔空对着那片石壁极其快速地虚点数下！
指尖微不可察的灵光一闪即逝！
嗡——！
前方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那片山壁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向下倾斜、闪烁着朦胧磷光的天然甬道入口！
洞口边缘爬满幽蓝色的苔藓，散发出古老而阴冷的能量气息。
“跟着我。”陆雪琪推门下车，寒魄仙剑悬在腰间剑鞘中，率先步入甬道。
姜润月深吸一口气，体内玉衡星核加速运转，星瞳无声开启，将身份牌在洞口一个不起眼的石笋凸起处轻轻一贴。
“嘀！”
“认证通过！”
“姜润月，权限准入b级（监护人：陆雪琪·SSS级）”
芯片微光一闪。
她赶紧跟上。
监护人？
这称呼……行吧，没说是宠物就算给面子了！
踏入甬道的瞬间。
如同穿越了一层粘稠的液体薄膜，眼前豁然一片开朗！
一个巨大的、如同被掏空山腹形成的地下穹窿空间！
没有预想中的阴森鬼火，反而亮如白昼，光源来自穹顶——
无数镶嵌在岩石中的巨大荧光水晶簇，散发出柔和明亮的白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纤毫毕现！
没有泥土的腥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冽如雪松，混合着淡淡药香的奇异味道。
温度恒定，适宜得如同高档写字楼恒温空调。
这里不像“鬼市”，更像一个极其现代化、规划有序的地下商业中心！
平坦宽阔的岩石广场，被规划成若干个区域，人流不算密集，但往来者皆非庸手！
有穿着道袍鹤氅、背负古剑、长须飘飘的老道。
有身披锦绣袈裟、手持念珠、佛光隐隐的和尚。
有肌肉虬结、皮肤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虬髯大汉。
也有穿着定制西服、佩戴智能眼镜，全息投影悬浮身侧，浏览信息的都市精英修士…
更有不少跟陆雪琪和姜润月一样，戴着面具、衣着现代，气息内敛难辨。
所有人行动间都带着一股无形的韵律，彼此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距离，低沉的交谈声汇聚成一股特殊的“嗡鸣”。
没有摊位喧嚣！
没有讨价还价的口水！
一张张散发着灵光的白玉石案或古朴木桌，沿着甬道两侧和广场中央整齐摆放。
每张“案几”后，都有一个气度不凡的主人静坐，案几上摆放着本次交易的物品——
光芒四溢的玉匣、古朴陈旧的青铜器、悬浮在光罩中的矿石、甚至是被封印在透明水晶容器里，还在挣扎的异兽幼崽！
明码标价！
或灵石、或珍贵材料、或定制丹药、或高阶符箓……
俨然是修仙版的奢侈品博览会，兼高端科研交流会！
姜润月感觉自己像个闯进华尔街的土包子，眼睛根本不够用，星瞳全开，贪婪地扫视着那些奇珍异宝。
“百年雷击桃木心！这光泽？”
“那是……三百年寒髓玉？”
“快看那边的玉简，《玄武真功》？”
“等等……那个瓶子里的东西……咋那么像被我用小白蛇砸烂的陶俑的……进阶版？？”
她的口水都快下来了，感觉系统奖励的培元丹像幼儿园积分币！
陆雪琪对此习以为常，目标明确地走向广场深处，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里。
这里只有寥寥数张石案，但案后的主人气息更加渊深莫测！
姜润月的星瞳扫过，感觉像在凝望无底深渊，神识都差点被吸进去！
几位老者或闭目调息，或对弈品茗，或摆弄着一块闪烁星图的玉碟。
其中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身着麻衣的老者案几上，放着几个半开的玉匣。
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捆捆散发着温润星辰蓝辉、叶片如同点点微缩星河的深蓝小草。
星源草！
陆雪琪直接走到麻衣老者石案前停下。
老者睁眼，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扫过陆雪琪，微微颔首：“原来是‘天琊仙子’驾临，有失远迎。”
他的目光在陆雪琪身上停留半秒，随即移向姜润月，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扫描仪般的微光，带着点审视：“这位小友…紫府隐现星芒，神完气足，根基得倒是浑厚，不像是你的路数？开光后期？根基打得不错。”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无形威严。
姜润月下意识挺了挺腰杆，努力做出淡定高手状：“前辈谬赞。”
陆雪琪没有客套，玉指轻点麻衣老者案上那几匣星源草：“这些……我全要了，道友开个价？”
声音清冷依旧。
麻衣老者捋了捋雪白长须，眼中精光更盛：“老夫这里不兑灵石，只要成色上佳的‘固本培元、养魂蕴神’之物。”
姜润月只觉眼前一花！
陆雪琪宽大的袖袍里滑出一个，通体由寒玉雕琢而成的小巧葫芦！
塞子自动弹开。
一股极其纯正温和、蕴含着磅礴生机与草木清气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比麻衣老者案几上几捆星源草的气息，加起来还要纯粹浓郁不少。
扑鼻的丹药香气，瞬间吸引来附近几位高阶修士的目光，就连那个闭目调息、形似枯骨的老僧都掀开了眼皮！
“玉露固源养魂丹。”
陆雪琪言简意赅：“养魂丹的改良版，效力是普通款三倍以上，温养紫府神光，无丹毒淤滞，三颗。”
玉葫芦里三颗黄豆大小、通体碧绿，表面缭绕着氤氲清气的丹丸静静躺着。
麻衣老者眼睛瞬间亮了，鼻子微动，老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成交！”
双方都没废话。
陆雪琪袖袍一卷，那几匣星源草连同玉盒凭空消失。
玉葫芦飞向老者。
姜润月看得目瞪口呆！
大气！
太大气了！
陆仙子买东西……真是一点儿价都不讲，这玉露固源丹……听起来就很贵！
能换这么多星源草？
这玩意儿比系统牌“麦丽素”值钱多了吧？她感觉怀里那堆系统发放的培元丹，瞬间不香了。
陆雪琪收好货，并未立刻离开。
“天机子。”
她看向麻衣老者，声音压低了一丝，带着种严肃意味。
“血饵祸心阵，最近动静不小。”
麻衣老者——天机子，脸上的和煦瞬间收敛，浑浊老眼射出锐利精芒。
“仙子也察觉了？”
他捻着胡须，声音同样低沉。
“这帮杂碎越来越猖狂了，借食灵之名，行炼魂塑魔之实，星耀那个…只是他们实验失败的边角料！”
他目光扫过四周，确定无人刻意窥探，才低声道：“超凡事务部‘特调处’和‘内巡组’已经盯上了，在几个大省都端了几处次级祭坛，但核心……如同泥鳅！”
“其首脑身份成谜，行踪诡秘，用活人精血和残魂做引子，构建‘血线符箓’，汲取生机怨念，试图打通下位面通道，引污秽魔灵降临！”
“更恶毒的是，他们能寄生凡人，如你在情报里所说那个‘关东煮’，受害者往往不自知，沦为阵中养料！”
“线索指向一个古老禁地…滇西巫神棺遗迹…但那地方…谁敢轻易踏足？”
陆雪琪静静听着，琉璃灰的冰眸深处，光芒幽冷闪烁，如同冰封的火山。
片刻后，她只回了一句话：“滇西……我会去一趟。”
天机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劝阻，只道：“务必小心，那地方…脏东西多。”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旧的玉符，正面刻着繁复的星斗纹路，背面则是简单的太极图。
“这是昔年年游历所得，内刻小挪移阵符三次，算老夫个人送你。”
陆雪琪微微颔首，让姜润月收起玉符。
这便是散修之间高效的信息与资源交换，没有客套也没有废话。
交易完情报，陆雪琪又带着姜润月逛了几个案几。
她用几颗不知名的丹药和一块拳头大小、蕴含着恐怖寒气的冰魄核心，换一部残缺的、据说记载某星相大阵的玉简残片。
姜润月则在自己强烈的“我也要买点啥”冲动驱使下，用系统发的三颗培元丹，在一个摆弄着几只七彩琉璃蛊虫的枯槁老太太摊位上，换到一小团缠绕在干枯藤条上的、暗银色蛛丝样的东西——“星痕丝”。
据说是星空异种蛛妖吐丝，加入炼器材料能增加法宝韧性，聊胜于无。
就在她们准备离开时。
广场边缘。
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一张矮小的石案后，盘膝坐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破旧灰色斗篷里的人，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苍白瘦削的下巴。
案几上没有奇珍异宝，放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青色鳞片。
鳞片看起来十分古怪，既不像蛇鳞也不像鱼鳞，反而有点像贝壳一样。
一个穿着道袍、背着大酒葫芦的中年醉道士路过，好奇地看了一眼，嗤笑一声，晃着脑袋走了。
几个气息彪悍的体修扫过，面露不屑。
似乎无人关注。
但！
当姜润月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那行血字时，一直安分趴在手腕上睡觉的小白蛇，突然间猛地一颤！
雪白的小脑袋倏地抬起！
那双纯净无辜的黑曜石大眼睛，此刻竟然爆发出极其浓烈的、如同火山熔岩般炽热的——狂怒。
它细小的身躯瞬间绷紧如弓！
冰凉的蛇鳞炸开！
它死死盯着那块青鳞，喉咙里发出一串短促、极其尖锐的嘶声，甚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懊悔？
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让姜润月感到十分的不解！
陆雪琪的脚步也同时顿住！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向那个灰斗篷身影！
那灰斗篷似乎毫无所觉，依旧低垂着头。
几秒后。
小白蛇的剧烈反应如同潮水般退去。它的小脑袋缓缓低下，重新趴了回去，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强忍着难过。
姜润月能清晰感受到它传递过来的，十分浓郁的痛苦！
陆雪琪收回目光，没说话，径直拉起姜润月的手腕。
“走。”
快步走出鬼市入口甬道，回到山坳冰冷的夜风中。
姜润月按着手腕上的小白蛇，一时间心绪难平。
那片青鳞到底是什么？
为何能让小白蛇……它……
陆雪琪坐进驾驶位，启动引擎。
“今晚看到的，听到的，忘掉。”
她声音冰冷，带着警告。
“那青鳞……”
姜润月忍不住开口。
“是一头龙的逆鳞。”
陆雪琪打断她，墨镜下的侧脸线条在仪表盘幽光中显得格外冷硬。
“小白……那头龙……”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小白蛇跟她一样，并不是地星原住民。
“你记住了！”
车子轰鸣着驶入黑暗。
“回家。”
“准备……”
“……去滇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