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方安寝处,予你半世温柔乡。」
自从林满负责“百年斋”项目后,公寓的灯火便成了这座城市深夜里最固执的星辰。
林满卧室大办公桌灯光下,是两道安静的身影,她在想方案时,顾沉则在她身旁,处理自己的工作。
无声的共生,亲密无间,却又恪守边界。
起初两天,他还算“守规矩”,每晚等林满忙完,便自觉回自己的房间。
可到了第三天晚上,当林满从浴室出来,却发现顾沉正一脸严肃地抱着他的枕头站在她的床边,似乎在等什么。
“怎么了?”她擦拭湿发的动作停在半空。
顾沉转过身,眉头微蹙,表情认真:“小满,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我的床太小,”他一本正经地控诉,“睡上去总感觉双脚悬空。从人体工学的角度来说,长期如此,对脊椎是不可逆的损伤。”
林满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他房间那张一米二乘两米的床,睡他一个人正正好。
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挑了挑眉故意问道:
“所以呢?”
“所以,”顾沉的眼底泄露出一丝狡黠的星光,语气却放软了些,带着商量的味道,“今晚在你这儿……将就一下?”
看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她没说话,只是转身去吹头发的动作,已经是一种默许。
这一“将就”,便再也没有“明天”。
几天后,冷空气突袭,城市一夜入冬。
林满因为项目的其中一个节点忙到深夜,回到房间时。
顾沉抱着他的被子,可怜兮兮地站在她门口。
“你……”林满看着他一米八八的大高个,用一种与体型极不相符的姿态杵在那儿,又好气又好笑。
“降温了,”他眉头蹙得更紧,“我那个房间的被子太薄,盖着总觉得漏风。”
林满想提醒他,他房间衣柜里明明还有一床备用的厚被子。
但对上他那双写满“我好冷,求收留”的眼睛,所有理智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只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嗯”,同意了他的想法。
自此,顾沉的枕头与被子,在她卧室正式取得了“永久居住权”。
终于,在一个无需加班的周末,顾沉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林满进卧室时,顾沉已然好整以暇地斜倚在她的床上,姿态闲适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甚至还朝她扬了扬下巴,拍了拍身侧空着的位置。
她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眼神里写满了“你继续编”。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顾沉却一反常态,从床上起来,径直走到她面前。
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气息将她笼罩,在她耳边轻轻震颤:
“小满,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我想......和你睡在一起。”
心,瞬间失序。
热意涌上脸颊,他如此坦诚,反而让她的一切防备都显得矫情。
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闪躲的眼神,顾沉的语气愈发温柔,像是承诺,又像是蛊惑:
“放心,只要你不同意,什么也不会发生。”
这个男人,用尽了所有迂回的赖皮招数,最后却用最坦诚的姿态,给了她一记温柔的绝杀。
林满就这样,在又欢喜又无奈中,心甘情愿地承认,她早就期待着这场“败局”。
一张床,两个人,三张被子。
......
奥星广告。
十二月的风,已有了刀锋般的质感,刮在奥星广告28楼的玻璃幕墙上,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办公区内,却是与世隔绝的恒温战场。
会议室内,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水分,只剩下投影仪光柱中浮动的微尘,和凝固的沉默。
“这就是你们耗费两周时间,为‘百年斋’找到的‘灵魂’?”杨晴姗的声音不高,却精准地刺入会议室的低气压中。
投影幕布上,一张风格前卫、色彩跳脱的插画,与“百年斋”古朴的品牌标志并置,显得格格不入。
“‘百年斋’这个品牌是做什么的?”她目光扫过林满和她的团队,没有半分温度。
“我听说,客户那边已经有人推荐了另一位风格相似,但……‘性价比’更高的画师。”
杨晴姗话音还没落完,Leo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快得像幻觉。
林满能想到,这背后必有这个Leo的“功劳”。
她和团队熬了数个日夜打磨出的“百年斋”广告方案,此刻像一艘被戳穿了底壳的船,在沉没的边缘摇摇欲坠。
“创意部不养闲人,我强调无数遍了,要能为客户创造价值。”
“一周。预算、时间表、风险预案,还有一位能真正诠释‘百年’二字的画师,都给我落实到位。”
“最后期限定在下个月的第一周,再给不出好的方案,你们自己组队去提案,我丢不起这个人。”
杨晴姗的每一句话,都逼得人无路可退。
回到工位,手机屏幕亮起,是顾沉发来的信息。
【顾沉】:今晚临时有个会议,结束时间不定。
林满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回复道:
【林满】:我估计也要加班,血槽已空,加班加到天荒地老。[哭哭]
【顾沉】:那我在公司,等你到天荒地老。
看着这条信息,林满唇角不自觉地牵动。那股被逼至悬崖的窒息感,仿佛被这几个字轻轻托住,稳稳地放回了地面。
夜色渐浓,顾沉车内的暖气隔绝了窗外的寒冬。
林满将自己嵌入副驾的座椅里,发出一声叹息。
刚才还紧绷的肩膀彻底松弛下来,她侧过头,撒娇般地吐槽:
“那个Leo真的太可恶了!他就像贴在门上那种牛皮癣小广告,撕不干净,甩不掉,还花里胡哨地膈应人。”
顾沉喉间溢出一声低沉而悦耳的轻笑,在红灯前停下,腾出右手,覆上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
语气里满是纵容与宠溺:“一张小广告,总有办法对付。”
车内安静了片刻,只有暖风轻柔地吹拂。
他转动方向盘,目光温和地凝视着前方变幻的交通灯,仿佛不经意地开口:
“既然是‘百年’的牌子,要不往‘国风’里找找?那些有传承的老手艺人,他们的笔墨,或许比任何新潮设计都更有分量。”
顾沉的话,如同一束光,瞬间照亮了林满被堵死的思路。
她倏地睁大眼睛,激动地抓住他放在档位上的手,下一秒,她将他的手背拉到唇边,印上一个温暖而郑重的吻。
“奖励!”她轻声说,那是被希望点燃的火焰。
手背上猝不及防地传来温软的触感,顾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眸上,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弧度,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弧度。
“不够。”
随着话音落下,他顺势反手,将林满微凉的指尖包裹进自己的掌心,十指紧扣,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林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快速的将视线转向窗外,只敢盯着飞逝的街景,声音细若蚊蚋:“不够也没有了。”
他的拇指还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她又强撑着补了一句:“你、你好好开车!”
顾沉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清晰可闻。
他好整以暇地转回视线,看着前方的路况,语气却是一本正经的无辜:
“我有好好开呀。只是,”他拖长了尾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补充道,“总有某些人,用各种方式……骚扰司机。”
“顾沉!”她又羞又恼地低斥了一声,想收回自己一直被他拉着的手。
而回应她的,是旁边愈发愉悦的笑声,和手上传来更紧的力道。
他下颌线清晰,神情沉稳,仿佛刚才那个言语上占尽便宜的人不是他。
不久,车头一转,驶入地下车库的坡道。车轮碾过减速带,发出轻微的“咯噔”声,车辆转了个弯,缓缓驶入公寓的地下车库。
一排排冰冷的支撑柱在车灯前掠过,光影在顾沉的脸上明暗交替。
他在车位停稳,引擎熄火。
无声中,各自解开安全带。
就在林满伸手要去推车门的一刹那,手腕被一股不大的力道扣住,整个人被拉了回去。
她跌回座椅,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顾沉没有犹豫,径直穿过她的发丝,微凉的指腹精准地贴上了她温热的颈后,手掌有力地扣住那里。
什么也没说,只是倾身向前,封住了她所有未来得及出口的惊呼。
林满的思绪被彻底掠夺,只能被迫承受这突如其来的亲密。
一个吻,带着惩罚意味的碾磨。
林满所有细碎的话语都堵在了喉间,都变成细微的呜咽,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衬衫。
随之加深,从带有侵略性的掠夺,逐渐转为细致的纠缠。密闭的空间里,空气迅速升温,只剩下交织的呼吸声和唇齿间暧昧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才分开一些,眼底的欲望翻涌被竭力压下。
林满的唇瓣微微红肿,眼神有几分迷离的水汽,无措地看着他。
他拇指在她颈侧流连,凝视着她,声音夹带着慵懒与满足:“这个,才算奖励。”
说完,他松开手,靠回自己的驾驶位,神色恢复如常,刚才那个强势的侵略者仿佛是她的幻觉。
......
一周后的会议室,气氛截然不同。
林满从容地调出文件,当一幅水墨丹青晕染、气韵生动的画卷在屏幕上徐徐展开时,连杨晴姗镜片后的目光都为之一凝。
“这位是墨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林满的声音清晰而自信。
“我查过资料,这位老先生的父亲,是‘百年斋’创始人的挚友,两人常以书画点心相交......”
这一次,会议室里不再是沉默,而是一种被故事与匠心深深打动的寂静。
杨晴姗缓缓点头,目光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赞许。
......
“百年斋”提案的前一晚,林满失眠了。
夜深如水,窗外只有寥落的星辰与城市的微光。
她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像在放映着白日里——方案的逻辑架构、视觉草图的细节、对接百年斋负责人那张固执又期待的脸、杨总监锐利如刀的眼神……一幕幕,循环往复,让她的大脑兴奋得毫无睡意。
她在床上烙饼一样地翻来覆去,尽管动作已经极力放轻,但还是惊动了身侧的人。
一直安静躺着的热源忽然动了。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臂,毫不犹豫地抽走了那条,当作分界线的“楚河汉界”。
下一秒,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捞进了怀里。
林满的脸颊瞬间贴上他温热结实的胸膛,鼻尖萦绕着熟悉又安心的雪松气息,让她纷乱的心跳漏了一拍。
“睡不着?”
“嗯。”林满的声音闷闷的。
顾沉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安抚道:“方案已经做得很完美了,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膛都跟着微微震动,“要不……我们想点别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林满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用一种更加低沉的语气,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我也睡不着,你好不好奇,上次你买的那盒,咖啡味的小方盒?”
林满的脑子“嗡”地一下,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热度仿佛有了实质,从耳廓一路烧到脸颊。她在他怀里挣动起来,手脚并用地推拒着他坚实的胸膛。
“不好奇!快睡觉!”声音因羞窘而发颤,带着不曾察觉的色厉内荏。
顾沉低哼一声,手臂收得更紧将她牢牢禁锢。
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她更深、更彻底地压向自己,将她的身体完全嵌入自己怀中**。**
这个动作消弭了两人间最后那点虚无的距离,也让她再无法忽略他身体那不容错辨,滚烫而强硬的变化。
那份蓄势待发,隔着薄薄的布料,烙铁般印在她小腹上。
林满的挣扎戛然而止,身体瞬间僵住。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脖子的肌肤上。
“睡。”声音喑哑,偏执且不容商量的笃定。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而出。
“……但,得抱着睡。”
僵持了几秒后,她忽然放弃了抵抗,身体重新软了下来。
林满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推他,而是出乎意料地用微凉的手掌,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
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她的声音恢复了镇定,甚至带上了淡淡的笑意,轻柔地吐出两个字:
“好啊。”
那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先熬不住。
掌心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眼睫的轻颤,和他因为她这个意外的回答,而瞬间绷得更紧的身体。
僵持,在黑暗中无声蔓延。
顾沉的手缓缓抬起,将覆盖在他脸上的手拿开,却顺势与她十指紧扣,按在了他心口上。
“错了。”
他俯得更低,温热的唇瓣擦过她的耳廓,“……可我,还是想抱着你睡。”
沉甸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固执。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在他以为她会再次反抗或妥协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鼻音。
“嗯。”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在他怀里躺得更安稳些。
林满抬起手,像安抚一只焦躁的大型动物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乖乖睡觉。”
顾沉所有即将付诸行动的念头,都被这句轻飘飘的话钉在了原地。
只听一声极轻的、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叹息,紧接着,林満感觉到贴着自己的那副坚实胸膛,开始发出一种低频的、持续的震动。
那震动越来越明显,最终化为一声压抑不住的低笑。
顾沉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又紧了紧,力道很大。他低下头,在她柔软的肩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作为对她“见死不救”的最终裁决。
“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完,他松开了那份禁锢般的拥抱,没放开她。而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以一个更舒服的姿态蜷在他怀里。拉高被子的一角,严严实实地给她盖好,让她安稳地枕在他臂弯。
随后,他将脸埋进她身侧的枕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那气息里,有她的香气,也有他自己最终被压制下去,带着余烬的欲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呼吸趋向平稳。
顾沉之前那份剑拔弩张的滚烫,也悄然褪去。
黑夜中,暧昧转变为一种让人安心,源源不断的热源。
世界重归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