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的队伍由礼部陪同,在半月之后启程前往盛京。
而崇安王则三日后,携几位关州将士先一步到达咏安府。
皇长孙的到来,让咏安府刚从灾后重建中忙出头的各个衙门又再次慌乱起来。
备船,礼迎。
咏安府新任知府张德政更是一早就携府城各处大小官员于城门外等待。
“大,大人!崇安王到了!”
有差役来报。
众人顿时慌乱起来,相互正衣冠,确定不曾失仪后,这才端正站姿,向城门外的官道张望。
本以为仪仗前行,护卫随从,必然是高大的阵仗。
结果,那官道上只来了三人三马。
不一会儿便到了西城门外。
崇安王归京,这身边随行护卫必然不少。
但他心急,不愿被仪仗拖累,这才只带了郑远和尤叔先行一步。
“咏安府知府,张德政叩见崇安王……”
张德政还未跪下,清欢已经向着几人点头示意,而后一夹马夫进了城内。
尤叔名叫尤辛,本是魏家幕僚,后在魏止戈父亲出事后,就一直跟在清欢身边。
眼看被撂下的张德政正不知所措。
尤辛下马走到众人面前:
“诸位大人辛苦,我家王爷带了皇后口谕,眼下需进城宣旨。
几位大人一道吧。”
张德政之前并未听说此事,闻言还有些懵。
“不知道王爷这是要给谁家宣旨?”
尤辛道:“想必大人也听说了,此次与西澜和谈之所以如此顺利,主要是因着关外演武的震慑。
而改良火器之人,便在城中。”
张德政还不知道,府城竟还有这等能工巧匠,赶忙让路,急急忙忙的跟着往城内走。
……
当一行人穿街过道,来到青石巷子时,一直坠在人群最后面的秦奉就有些懵了。
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来,这王爷要找的人该不会是宋钰吧……
青石巷子不宽,两马并行已显拥挤。
来往百姓无不诧异躲避。
直走到宋家门外,郑远勒了缰绳,他低声对清欢道:
“前两日,我已经和宋钰说了,想必她有所准备。”
说罢,先一步下马。
在随后而来的众官员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敲响了大门。
紧跟在秦奉身边的官员,伸手拽了下他的袖角。
“秦大人,这户人家不是曾与你有恩的宋家吗?
这皇后的懿旨是给这宋家的?”
我哪里知道?!
猜测应验,可秦奉心头震惊不亚于这些官僚。
在众人注视下,木门打开,一个身穿细布衣裙的女子打着呵欠走了出来。
她似是刚睡醒,发丝有些凌乱,白嫩的脸颊一侧还有竹席压出的印子。
众官员:……
郑远眼角微抽,正想着要不要帮忙圆场,就听清欢十分嫌弃的开口:
“你这是刚睡醒?”
说着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太阳都偏西了,你……”
宋钰嫌他啰嗦,微微错开身,“进不进啊!”
说罢,又打了个哈欠。
昨夜为了跟柳柳和孟氏解释清楚需要全家进京之事,她几乎是一夜没睡。
被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缠着讲了一夜京中琐事。
结果今日一早两人就精神抖擞的去店里忙活去了。
偏她,困得要死,这才刚睡一会儿又被打扰。
“我可是带着懿旨来的,你好歹给些面子。”
清欢说着,用眼神示意身后。
自家门口的窄巷里眼下正站着一群人,个个身着官衣,而秦奉赫然站在其中。
“呵,呵呵。”
宋钰尴尬的笑了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炸毛的头发。
“那什么,我稍微整理下。
稍等,稍等!”
宋钰说罢已经转身快步进了房间。
留下一众大小官员面面相觑。
清欢无语至极。
他这个皇长孙虽说在京中时间不长,但因为顶着皇家人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谁对他不是恭恭敬敬的。
若说以往,宋钰不知他身份没大没小也就算了。
眼下知道了竟还这么一副懒散模样,当真是有些太过随性了。
一时有些担忧起来,就她这脾性,若是去了京中会不会被那些个心眼子如莲蓬的家伙们,吃的渣都不剩。
顿时又操心起来。
当初大邺内乱不断,他求小舅舅派人去村子寻宋钰,在得知她全村被屠时候他还曾埋怨过。
埋怨若是当初宋钰肯答应跟着自己不待在那穷乡僻壤,又怎么会身死?
可眼下,他没了魏家,没了庇护。
一个人越发势单力薄,甚至眼下能站在这里也是多亏了小舅舅临死前为他铺下的路。
如此这样的他,若是将宋钰带回京中,当真有能力护着她吗?
或许……
远离,不把打向自己的明枪暗箭戳到她身上,已经算是保护了吧……
“王,王爷莫怪。
宋娘子本就是这种性子,不拘小节。
但绝对没有不敬之意。”
眼看崇安王蹙眉,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站在人群后的秦奉终于忍耐不住站了出来。
硬是冒着被呵斥责怪的风险,替宋钰求情。
清欢看了秦奉一眼,“你是谁?”
秦奉拱手,“咏安府副都水使,秦奉。”
清欢看了眼尤辛,见其微微点头。
他这才道:
“听闻当初咏安府有难,是你不顾自身性命一路前往西岭关求援的。”
秦奉再次躬身,“下官不敢居功,若是没有宋家人的帮助,我早已是山间累累白骨中的一个。
真正有功的,还有宋家人。”
如此不居功自傲,甚至为了恩人挺身而出不惧风险之人,清欢是赞许的。
可心中还是生出些不快来。
这人如此着急的上前帮宋钰分说,仿佛自己当真会责怪她一般。
他与她相熟的时候,这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宋家人确实有功,宋钰所作所为是为国为民。
有些性子而已,本王是那般爱计较之人吗?”
秦奉心头微紧,赶忙道:“是下官失言。”
退下一步,心中震撼波涛不平。
宋钰竟然和皇长孙相熟,甚至熟到这等地步?
这人,当真只是一个农家养出来的女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