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明道二年,公元1033年,夏秋之交
一年多过去,五岳之地,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往日虽是风景名胜、道教佛门香火鼎盛之处,但如今,它们更多地被称为“炼心圣地”。自五帝显化、法旨传世,尤其是朝廷正式将五岳炼心成绩纳入官员考核体系后,天下间的学子、士人、乃至在任官员,无不将目光投向这五座雄伟山岳。
东岳泰山,雄峙东方,气势磅礴。
云海玉盘,旭日东升,松涛阵阵,山泉叮咚。学子们或于古松下静坐,或于崖壁前感悟,神色多是平和与专注。
山道上,前来尝试《青木生发图》的学子络绎不绝。越靠近山顶的东岳帝君庙,周遭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生机勃勃、要求“仁民爱物”的意念压力就越强。
心怀善念、性情温和者,至此如沐春风,心神舒畅,感悟极快。
而心怀私念、刻薄寡恩者,则举步维艰,仿佛周围的松柏都在排斥自己,甚至呼吸不畅。
许多在科举中屡试不第、但心存仁厚的寒门学子,于此地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精神力量日渐增长。
西岳华山,奇险天下第一。
千尺幢、百尺峡、长空栈道、鹞子翻身,险峻异常。山风凛冽,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成功登顶者,多面色坚毅,眼神锐利如鹰。
此处弥漫着《庚金肃杀图》的锐利气息。山道更加难行,且无形中充满了一种肃杀、刚直的考验。
心性狡诈、犹豫不决、缺乏魄力者,往往在半山腰便心生怯意,再也无法上前。唯有心志坚定、性格刚烈、心怀正义之人,才能顶着压力,攀上高峰,于绝壁之上感受那涤荡魂灵的肃杀之气。
不少武将、捕快、以及心怀侠义的豪杰之士,汇聚于此。狄青派出的监察人员,就常驻于此,冷冷地观察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军方人员。
南岳衡山,秀丽非常,火文明之象却藏于其中。
祝融峰高耸入云,烟云缭绕,如火焰升腾。山林间时常可见争论经义、抨击时弊的士人,面色激动,言辞激烈。
《离火文明图》考验的是嫉恶如仇、弘扬正道的炽烈心性。此地对于那种首鼠两端、和稀泥的“老好人”官员尤其排斥。许多御史台的言官、以及性格刚直、不满官场腐弊的年轻官员,纷纷来此,借助那股炽热的精神力量锤炼心志,往往能豁然开朗,坚定信念。
北岳恒山,幽静深邃。
悬空寺如嵌于绝壁,山涧幽深,云雾缭绕,静谧中透着神秘。在此炼心者,多沉默寡言,眼神闪烁,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玄水润下图》的气息如暗流涌动,考验着细致、洞察与润物无声的耐心。适合那些负责刑狱、审计、监察的官员。
心思粗糙、莽撞之辈在此一无所获,而心思缜密、善于观察者,则能于此地获得极大的提升,思维变得更为清晰敏锐。
中岳嵩山,气势恢宏,乃帝王之气所在。
嵩山太室山、少室山对峙,少林寺钟声悠扬,气象万千。于此地炼心成功者,多气度沉稳,言行举止自带威仪。
《厚德载物图》的要求最为综合,也最高。需要心志沉稳、公允持中、有容人之量、协调四方之才。
此地是众多地方大员、中枢重臣必须来接受考验的地方。
许多以往看似八面玲珑的官员,在此地原形毕露,因其内心缺乏真正的公正与厚重,而被那无形的压力排斥在外,无法接近核心区域。
朝廷派往五岳的监察官员忙碌不已,记录着每一个前来炼心者的表现,尤其是那些在职官员。狄青派出的军士则配合“革弊司”,一旦发现有地方官测试不过关,核实其劣迹后,通常当场宣布罢免,铁面无私,毫不容情。
此举在全国官场引发了巨大的震动,贪官污吏惶惶不可终日,而清正廉洁、有能力者则拍手称快,看到了晋升的希望。
民间对于五岳炼心和朝廷新政的讨论,更是热火朝天。
茶楼酒肆里,人们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邻县的张知县,去年还在盘剥咱们,今年去嵩山炼心,连半山腰都没上去!直接被朝廷来的天使罢了官!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是啊!如今这世道,看来真是变了!光会做文章不行了,还得心术正才行!”
“你们不知道,听我大姨的二弟媳妇的叔叔说,接替张知县的还是个24岁的年轻人,叫什么欧阳修的…”
“24岁?这么年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听说在衡山,都走进了帝君庙!”
“啊?帝君庙?不是说很难吗?好像加起来也没几个吧?”
“对对对,是很难,听说到现在加起来不足十个,不过进去后修行极快,一天就可以突破…”
“那是,听说里面还有个14岁的小子,叫什么周…敦…一的,进了北岳帝君庙…”
“俺家小子,读书不成,但心眼实诚,跑去泰山试试,回来说感觉特别好,脑子都清亮了不少!说不定以后也能有个出息!”
“新政也好啊!范青天减了咱们的田税,日子松快多了!就是那些地主老财们,怕是要睡不着觉喽!”
“开放海禁也是好事!我表舅就是个船匠,如今被市舶司招去了,工钱翻了一番呢!”
当然,也有抱怨和质疑之声, mainly 来自利益受损的阶层: “简直是胡闹!与民争利!土地乃祖产,岂能说收就收?” “提高商税?这是要逼死我们商人吗?” “工匠贱业,怎能与读书人平起平坐?成何体统!”
然而,在大势所趋之下,这些杂音被淹没在主流的口碑之中。赵祯的皇权因“天命所归”和新政初显的成效而更加巩固,范仲淹虽背负骂名,却因其无私与刚正赢得了“范青天”的美誉,狄青的“百战营”和新军整编也在稳步推进。
在这风起云涌的大时代背景下,五岳炼心圣地的确立,仿佛一面奇特的宝镜,映照出诸多当世英才潜藏的心性与禀赋。
包拯于南岳衡山,其人性情刚烈,嫉恶如仇,正合《离火文明图》之精要,在此地修行,竟使他本就犀利的洞察力愈发锐利如炬,心志坚如磐石,于幻境考验中直面万千贪渎邪祟而毫不动摇,周身隐隐凝聚出一股“洞虚慧眼,邪祟难近”的凛然之气,为其日后成为一代铁面神探奠定了超凡的心力基础。
而那位“政通人和,百废具兴”,被写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滕宗谅(滕子京),其人性情豪迈,重情重义,虽偶有疏狂,却心怀黎民,于东岳泰山感悟《青木生发图》时,竟意外地契合其中滋养万物、仁民爱物的勃勃生机,不仅心神之力大涨,更隐隐能感知一地之民气忧乐,对其日后治理地方、兴教办学大有裨益。
名将种世衡常年镇守西北,深知军民疾苦,其用兵如神且爱兵如子,胸怀宽广,有容人之量,于中岳嵩山面对《厚德载物图》的考验时,竟能引动嵩山沉稳浩大意念共鸣,使其统御之能、大局观及坚韧心性得到极大锤炼,精神力量凝练如岳,指挥若定之境更上一层楼。
以博闻强记、科学洞察着称的沈括,则在北岳恒山如鱼得水,《玄水润下图》要求的明察秋毫、润物无声正合其格物致知之心,于此地修行,其思维变得愈发缜密深邃,感知力穿透表象直窥本质,对天地万物运行规律的感悟能力获得了非凡提升。
即便是以保守稳重闻名后世、此时尚年轻的司马光,其性格中的固执守礼、恪守原则,竟也在西岳华山那《庚金肃杀图》的肃穆环境中找到了某种奇特的契合点,虽未能登顶,却也将那份“守拙”之心锤炼得更加坚定纯粹,心神之力意外地凝实了不少。这些英才在五岳的各自际遇,仿佛预示着他们未来截然不同却又熠熠生辉的人生轨迹,也使得五岳圣地之名,更添传奇色彩。
五岳圣地,如同五个巨大的过滤器与加速器,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为大宋筛选、培养着新的人才,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整个社会的风气与价值观。一个不同于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的大宋,正在这场剧烈的变革中,艰难而坚定地孕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