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了盐水的牛皮鞭梢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啪”地抽在杨柳青渗血的背上,那力道似要将皮肉生生掀翻。
盐水混着鞭痕里的血珠炸开,无数细小的灼痛瞬间钻进肌理,像有千百根烧红的针在同时扎刺血肉。
他被铁链缚在刑架上,身子猛地一颤,指节攥得发白,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喉间却只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再无半分痛呼。
杨柳青死死闭着眼,睫毛上沾着冷汗,后背的旧伤本就未愈,新鞭落下时,结痂的皮肉被再次撕裂,露出底下鲜红的嫩肉。
盐水渗入伤口,火烧火燎的痛感顺着脊背蔓延,连带着五脏六腑都似在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的伤处,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却始终抿紧唇,牙关咬得发紧,舌尖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杨大人,何苦这般犟?”持鞭的狱卒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指在鞭柄上摩挲着,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再问最后一次,你当真没与武子谏勾结?”
杨柳青缓缓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却依旧清明。
他望着狱卒,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话音刚落,狱卒脸色一沉,扬手再次挥鞭。
牛皮鞭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接二连三地落在他旧伤叠新伤的背上,每一次抽打都溅起细碎的血花,染红了他单薄的囚衣,也滴落在刑架下的青砖上,积成一小滩暗红。
这些狱卒深知杨柳青是朝中重臣,虽奉了上命拷问,却不敢真下死手,只拿捏着分寸,专挑皮肉厚实却伤不到筋骨的地方招呼,疼得钻心,却断不会危及性命,偏要磨掉他的硬气。
不知过了多久,杨柳青的脸色已惨白如纸,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佝偻下来,气息弱得像风中残烛,连垂在身侧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狱卒见他实在撑不住,又怕真出了人命不好交代,才悻悻地收了鞭,上前解开缚在他身上的铁链。
失去支撑的杨柳青像断了线的木偶,重重摔在地上,后背的伤口蹭过粗糙的地面,又是一阵钻心的痛,他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个狱卒上前,粗鲁地架起他的胳膊,拖着他往牢房走。
冰冷的地面摩擦着他的膝盖,留下几道血痕,直到被扔进那间狭小潮湿的牢房,他才重重摔在铺着的稻草堆上。
干硬的稻草刺得后背的伤口生疼,他闷哼一声,蜷缩起身子,试图减轻痛感。
牢房里弥漫着浓重的尿骚味与腐臭气息,混杂着稻草的霉味,呛得人几乎作呕。
寒风从铁栅栏的缝隙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吹在他渗血的伤口上,原本灼烧的痛感瞬间被刺骨的寒意取代,像是有冰块贴在皮肉上,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侧躺在稻草堆上,听着外面狱卒走动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背的疼痛与寒意交织着。
杨柳青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稻草堆上,单薄的囚衣早已被血污浸透,贴在后背伤口处,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皮肉发疼。
他望着牢房角落里结着的蛛网,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腐臭与尿骚,心中清明,这等不见天日的污秽之地,阴邪浊气最易滋生。
寻常人受了这般深可见骨的皮肉伤,只需三日,伤口便会被浊气侵噬,先是红肿溃脓,再是高烧不退,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过七日。
他费力地侧过身,避开后背的伤处,借着铁窗缝隙透进的几缕微弱月光,缓缓闭上眼。
指尖在稻草上轻轻蜷缩,心神沉定,悄然探向丹田,一尊巴掌大小的青铜小鼎正静静悬浮,鼎身上似有流光流转,正是伴他斩妖除鬼的本命法器“生死轮回鼎”。
念头一动,丹田内的小鼎忽然轻轻震颤,淡金色的光晕如涟漪般自鼎身溢出,顺着他的奇经八脉缓缓游走。
那光晕温煦如春日暖阳,所过之处,经脉中因酷刑与浊气淤积的滞涩感尽数消散,最终尽数汇聚于后背的伤口处。
金色光晕包裹着狰狞的鞭伤,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在细细抚平伤痕,伤口里混杂着盐水与污垢的污血被缓缓剥离,顺着皮肤纹理渗出,在稻草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原本翻卷的皮肉边缘渐渐舒展,泛起点点细密的银光,连周遭空气中漂浮的阴邪浊气,也在光晕的笼罩下化作缕缕青烟,消散无踪。
不过一个时辰,后背那钻心的剧痛已减轻了大半,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渐渐平复,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泛着健康淡粉色的血痂,连一丝发炎溃脓的迹象都没有留下。
杨柳青缓缓吐出口浊气,紧绷的肩背稍稍放松,凭这生死轮回鼎的神力,只需再一夜调息,这些皮外伤便能完好如初,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可他不能。
杨柳青猛地收住心神,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清明。
明日天一亮,狱卒定会再来拷问,若是见他昨日还血肉模糊的后背,今日便结痂愈合,定会察觉异常,届时上报给上司,引来的便是更大是麻烦。
他缓缓收敛乾坤之力,将丹田中鼎身的光晕压至最淡,只留一丝微弱的暖意萦绕伤口,堪堪护住皮肉不被邪祟侵染便罢。
血痂下的新肉仍在缓慢生长,却刻意留着红肿的痕迹,加上未擦掉的血迹,看上去与寻常受刑之人的伤势别无二致。
翰林院的偏院被夜色浸得透凉,只有案头一盏油灯亮着,昏黄的光晕将吕明微和沈惊澜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案上摊着几封墨迹沉沉的“密信”,像几块压在人心上的石头。
吕明微斜靠在椅背上,指尖捻着枚玉佩转得飞快,寻常总是散漫的眼神此刻凝在信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郁。
“能把这些调出来,已是不易。”他声音压得低,带着惯有的冷淡,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紧绷,“再拖下去,子青在狱里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