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檀渊脸上如同蘸了颜料的画布，今夜已经几次变色。
第一回端正神色看才娶回来的小妻子，好奇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开天辟地头一回啊，居然有新娘子提出不愿洞房的。
难道她就真的这么嫌弃自己蓄须？
只见已经半坐起来的少女拥着锦被，拔步床内夜明珠映射出的红晕氛围中，少女小脸巴掌大；眉如远黛，一双含情桃花眸，琼鼻樱唇，肤如凝脂；披散的墨发闪耀鸦羽般光泽，却也遮掩不住少女娇小玲珑的身形。
果真是富贵锦绣乡娇养出来的掌中娇，即便还有些稚气偶尔流露，谢檀渊却也真心承认；赵泽端那臭小子没扯谎，贵妃娘娘已是天姿国色，可他眼前的小妻子显然更胜过她的贵妃姐姐。
难怪如此娇气，也这般嫌弃自己蓄须。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今夜屋里氤氲一种旖旎氛围，也或许是成亲了心境不同，谢檀渊不由得便想逗她。
“夫人已及笈，算不得小孩子了；再则，京都中多的是才及笈的女子便做了娘亲；你还年少，我却将至而立之年，谢家需要子嗣绵延。”
少女眼中划过果然如此的了然，看来她没想错，这人就是为了 绵延子嗣才答应陛下的赐婚；陛下也不知提前问过他的意思，看他这模样，分明陛下赐婚任何一个贵女都行。
若他早说了，陛下给他赐婚一个十七八岁的贵女不是更好么，此时大婚，怕是不出一年便可以生下孩子！
现在换成才及笈的她，只怕这人要失望好几年呢。
“那不然···”少女眼中忽然跃跃欲试：“待一个月后，我张罗着给你纳两房妾室，就找那种好生养的？”
之前长姐与娘亲都与她说过，上将军允诺只有她一个妻子，不会有其他女子，可李锦荣压根儿不信；不是不信自家人，是不相信谢檀渊能做到。
但爹娘与长姐都忧心忡忡，她也不提这种扫兴的话题；在她看来，其实谢檀渊愿意纳妾才好，至少不用她胆战心惊早早孕育子嗣。
李锦荣想的很开，她可是陛下赐婚的正妻，便是谢檀渊手握重权，也不好亏待她；他就是日后变心喜欢上其他女子又如何，总归不过一个妾室，生下来的孩子还需尊称她一声嫡母。
只要不影响她享受自己的日子，纳妾也不错。
也就是李锦荣敢这么想，谁叫她是首富最疼爱的幺女，嫁妆惊人，宫里还有一个贵妃姐姐呢；只要她不主动为难人，谢檀渊也找不出为难她的理由不是么。
对面的男人哼笑一声：“夫人倒是大度，可我却不想成为笑柄。”
对话到现在，谢檀渊也慢慢琢磨出几分小妻子的心性，新奇之余不免还有些头疼与无奈；那臭小子哪里是给他找了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分明是给他送过来一个小祖宗。
说什么、做什么都如此的理直气壮，这哪里是天真娇憨，这是半点都不通男女之情，亦不懂夫妻相处之道。
罢了，礼已成，她已是他谢檀渊的妻；且他确实比她年长十一岁，还能如何，纵着吧。
总不能贵妃的妹妹嫁到谢家才一日，便哭了鼻子。
拿过一床锦被在床榻外侧铺开，谢檀渊慢条斯理也躺了下去：“夫人也莫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我也懂些医理，你这个年纪确实不宜怀孕生子；早些睡吧，谢家没有长辈需要敬茶，但明早还需去祠堂祭拜。”
告知爹娘与其他亲人，谢檀渊不再是踽踽独行，他娶了妻；如此，爹娘在天有灵，想必也能安心些。
见他真的规矩睡着，李锦荣也安然睡下，只是背对着这人；片刻后，还是毫无睡意，悉悉索索几声后，到底忍不住呢喃出声，低若蚊蝇。
“将军不觉着男子不修边幅有碍观瞻么？”反正她是很不喜欢。
若是以前也罢了，可如今他是她的夫君，总要在意她这个妻子的喜欢吧；再则，最近好几个贵女都曾讥笑她嫁了个老男人···若是他还蓄须，岂不是让那些讨厌之人的说辞成了真？
李锦荣是不愿惹事生非，却也不愿服输，更不愿成为别人讥讽的对象。
同样毫无睡意的谢檀渊被气笑了，笑声低沉：“怎么，夫人是嫌弃为夫老不说，还嫌弃我不够俊美？”
身侧之人翻身面对他，妩媚的眉眼忽然就在眼前，细听之下声音里还有不满：“难道不是么！”
“我正是豆蔻年华，美貌更是艳绝天下，家境还如此好；而你虽未至而立之年，却一身暮气沉沉···娶了我，本就是你的运气！”
饶是上将军见多了人心诡谲，也见多了形形色色的表情，却也一时间愣住；他好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也是宁国权贵争相追逐的佳婿人选吧。
他这小妻子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还这般理所当然要求他取悦她的？
自古不都是说女为悦己者容么？
按照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与权势，难道不该是小妻子迁就与取悦他么？
“夫人的意思···是要我为了你欢心，剃掉蓄了好久的胡须，还要注重仪容？！”
他以为眼前人会不好意思，会否认；却不料小妻子郑重颔首，桃花眸里都是对他识趣反应的赞赏。
不是，她怎么敢的！
却不料他的小妻子还能更胆大，只见少女樱唇微启：“理当如此呀，我可是京都第一美女；你是我夫君，日后少不了陪我上街，还需参加各种宴请什么的，你若是不修边幅，我这个妻子岂不是面上无光。”
不等他再说什么，少女继续道：“我知你是上将军，需得震慑群臣；可我以为真正的震慑靠的是能耐与手段，而不是装老成。”
“回到府里，你不再是上将军，只是我夫君，当然要顾及我的喜好！”
“当然，身为你的妻子，我也会顾及你的喜好。”李锦荣脸不红心不跳：“你可以现在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妻子，我尽量做到。”
虽然不懂其他的，但李锦荣也知道，若想夫妻和睦，彼此迁就与适当宽容才是长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