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且将视线从程程、木易一行人处移开,投向那广袤而诡谲的须弥深山,聚焦于我们那位不幸失散、体型圆润的同伴——胖子。
这几日,胖子的生存可谓步步惊心,却又在绝境中硬生生蹚出了一条另类的生存之路。自那次趁黄雀妈妈外出捕食的宝贵间隙,他毅然决然地逃离了那个温暖却危机潜伏的小窝后,他便正式开始了在这巨木丛林中的“隐形”求生记。那鸟巢虽好,能遮风避雨,更有“母亲”喂养,但胖子心底始终萦绕着一个可怕的猜想:那几只真正的黄雀雏鸟长的飞快基本上一天一个样,自己这个“异类”兄弟迟早会被精明的黄雀妈妈识破。届时,等待他的恐怕就不是投喂,而是致命的鸟喙了。
于是,他逃了。凭借着他觉醒的那堪称神技的【隐匿】能力。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参天古木之间,胖子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能力简直是为这里量身定做!开启隐匿后,他仿佛化身为一道无形的幽灵,在粗糙的树皮间、宽大的叶片上畅行无阻。那些栖息于树冠的庞大鸟类,羽毛艳丽如小型战斗机般的巨蜂,甚至一些依靠拟态潜伏、等待猎物的树皮怪兽,都无法用视觉察觉到他的存在。它们似乎绝大多数都是依赖视觉的猎手。
这发现让胖子心中那份劫后余生的恐惧,迅速转化为一种近乎膨胀的得意。“嘿嘿,程程、木易他们能力再能打又怎样?在这鬼地方,活下来才是硬道理!胖爷我这能力,才是末日生存的神技!只要我不主动作死,那就绝对死不了!”一种虚假的安全感开始在他心中蔓延。
这份得意,驱使着他的胆子越来越大。起初,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摘取一些看起来无害的、汁水饱满的野果。很快,他便将目标瞄准了那些“原住民”的珍藏。
他光顾过那只皮毛油亮、体型大得像头小牛犊的--松鼠怪兽--的粮仓,悄无声息地顺走了几颗比他脑袋还大、散发着诱人油香的巨型坚果。他甚至还戏弄过一群正在搬运树叶的、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巨力甲虫--,从它们队伍中间“借”走了最大的一片存粮叶片,看着它们因丢失货物而茫然四顾的样子,胖子在隐匿中笑得浑身肥肉乱颤。
成功的次数多了,敬畏之心便淡了。胖子,彻底飘了。
终于,他犯下了一个足以致命的错误。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悬挂在高高枝杈下的、巨大无比的--蜂巢--上。那蜂巢如同一个倒挂的暗金色堡垒,表面布满了几何形的巢孔,无数体型堪比麻雀、腹部有着狰狞黑黄条纹的巨蜂进进出出,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嗡嗡声。巢孔边缘,隐约可见金灿灿、粘稠欲滴的--蜂蜜--!
食欲战胜了理智,对能力的盲目自信压倒了危机感。“嘿嘿,隐身进去,搞点蜂蜜尝尝,岂不是美滋滋?”胖子仿佛已经尝到了那甜入灵魂的滋味。
他大摇大摆地(自认为),开启着隐匿,沿着粗糙的树干,爬向了那个令人密集恐惧症发作的蜂巢堡垒。他甚至开始幻想如何优雅地取蜜。
然而,就在他靠近蜂巢入口,一只工蜂几乎擦着他鼻尖飞过的瞬间——
--嗡!!!!--
仿佛一滴冷水滴入了滚油!整个蜂巢外围的工蜂们瞬间--炸窝--了!
它们复眼中的世界确实看不到胖子的身影,但是——--气味!-- 胖子那经过连日奔波、惊吓、出汗却无法洗澡所积累下的、浓郁无比的--人体汗臭与油脂混合的独特气味--,对于嗅觉灵敏无比的蜜蜂来说,简直就像黑夜中的灯塔一样鲜明刺鼻!
“吱吱?!”(入侵者!)
“嗡嗡嗡!!”(攻击!)
无法用视觉锁定,但那股可恶的臭气源头无比清晰!刹那间,数以百计的巨蜂如同被激怒的轰炸机群,循着气味来源,朝着看似空无一物的胖子劈头盖脸地发起了--无差别覆盖式猛攻--!
“我操!!!”胖子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这无疑更加暴露了位置),隐匿能力在极度惊吓下都差点失效!
无数尖锐、闪烁着寒光的--蜂刺--,如同疾风暴雨般攒射而来!尽管大部分落空,但总有那么几根,甚至十几根,精准地刺破了他的衣服,狠狠扎进他丰腴的皮肉之中!
“嗷——!疼死胖爷了!!”一股股灼烧般的剧痛瞬间从被蜇处蔓延开来,胖子惨叫着,再也顾不得隐匿,连滚带爬地从蜂巢上跌落下去!
幸好下面有几层宽大的树叶缓冲,但他肥胖的身体依旧砸得枝叶乱颤。他根本不敢停留,也完全看不清方向,像一颗失控的肉弹,在盘根错节的枝杈间疯狂翻滚、跳跃、逃窜!所过之处,树叶哗啦啦作响。
而他身后,那团致命的“嗡嗡”黑云紧追不舍!它们不需要眼睛,只认准那越来越惊慌、越来越浓郁的“臭气”!
蜂刺如同追踪导弹,不断袭来。胖子的后背、胳膊、屁股、甚至脸上,很快就布满了红肿的毒刺包。剧痛、麻痹感、以及蜂毒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跑啊,爬啊,滚啊…最终,体力耗尽,蜂毒发作,眼前一黑,脚下一空,他从一根极高的树枝上直直栽落下去…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身体摔在某种坚硬物体上的闷响,以及无数蜂针持续刺入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噗嗤声…
……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胖子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被拉回水面,骤然惊醒!
他发现自己…竟然再次回到了那个--温暖、熟悉、铺着柔软干草的黄雀鸟巢--之中?
身边,那几只毛茸茸、张着大黄嘴啾啾叫唤的黄雀雏鸟依旧挤作一团。远处,甚至还能听到黄雀妈妈归巢时扑棱翅膀的熟悉声音。
温暖,安全,甚至有食物。
一切…都和他第一次醒来时一模一样。
“怎…怎么回事?!”胖子彻底懵了,大脑一片混乱,“难道…之前经历的一切?逃跑?偷坚果?被蜂群追杀…摔死…都只是一场逼真得过分、痛苦得真实的…--黄粱一梦--?”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脸颊、屁股…皮肤光滑完整,没有任何被蜂蜇过的红肿和剧痛。
但…那被无数蜂针刺穿、毒液灼烧、以及最后高空坠落的恐怖感觉,却无比清晰、血肉模糊地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每一个细节都令人战栗不已。
“不…不是梦…”胖子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不是梦,那死亡的体验真实得可怕。可自己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是时间倒流?还是…复活?
巨大的困惑和恐惧笼罩了他,但很快,求生的本能和饥饿感再次占据上风。
这一次,胖子学乖了。他不再去招惹那些看似无害、实则要命的蜂群。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隐匿,活动范围严格限制在鸟巢附近,目标也只剩下一个——那只巨型松鼠怪兽藏匿坚果的树洞。
偷窃松鼠的库存,虽然冒险,但至少安全。那些美味的、能量丰富的坚果足以让他饱腹,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荒谬的念头:“如果…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不错?虽然那只大家伙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有我这个一个隐形的小邻居,在偷偷跟它共享粮仓。”
然而,好景不长。那只松鼠怪兽显然并非蠢货。在接连发现自己的冬储粮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不断减少后,它表现出了极度的困惑和暴躁。它在树洞附近焦躁地徘徊,发出尖锐的警告声,甚至加固了藏匿点的伪装。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隐形小偷的光顾。
最终,在第二天清晨,胖子照例溜达到树洞附近时,惊讶地发现——--树洞空了!-- 不仅空了,那只皮毛油亮的巨大松鼠,正背着一个巨大的、用树叶包裹的行李包,骂骂咧咧地(从肢体语言判断),一步三回头地、迁往森林更深处去了!
它,竟然--搬家了--!
胖子傻眼了。唯一的、稳定的食物来源…就这么被他硬生生“吃”跑了!
饥饿感再次无情地袭来。胖子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望着空荡荡的树洞,欲哭无泪。
没办法,只能再次踏上寻找食物的冒险旅程。这一次,他更加谨慎。开启着隐匿,沿着巨大的树干,一点一点地向树下爬去。这过程极其漫长且耗费体力,等他终于踏上那片由巨大落叶和真菌构成的、柔软而充满腐败气息的林地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不敢在地面久留,天知道厚厚的落叶下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很快选中了附近另一棵看起来同样古老的巨树,开始了新一轮的艰难攀爬。
希望这次能有好运。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他手臂酸软、快要力竭时,一个巨大的、由坚韧藤蔓和柔软苔藓编织而成的--鸟巢--,出现在了他的上方。
胖子心中一喜,拼尽最后力气爬了上去。鸟巢里没有成鸟,只有…--三枚硕大无比、洁白如玉的蛋--!
那蛋巨大得惊人!以胖子目前的体型站在旁边,那蛋的高度几乎抵得上--两层楼那么高--(约三米多)!与之相比,之前黄雀妈妈生的那些蛋,简直就是芝麻绿豆!
“我…我的天…”胖子看得口水直流,眼睛都直了,“这…这是什么鸟下的蛋?也太大…太补了吧!”饥饿彻底战胜了好奇与理智,他现在只想饱餐一顿!
他奋力爬进鸟窝,走到最近的一枚巨蛋前,抡起拳头,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砸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胖子的拳头被震得生疼发麻,那蛋壳却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表面连一丝裂纹都没有!其--坚韧程度远超想象--!
“嘿!我就不信了!”胖子犯了犟劲。他发现虽然砸不破,但每一次重击都能让这巨蛋产生一丝轻微的移动。一个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把它推下去!--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到地面,就算它是铁蛋也得裂开!
于是,在这寂静的巨木树冠层,出现了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一个隐形的小胖子,正围绕着一枚比他高大数倍的巨蛋,一拳又一拳、吭哧吭哧地努力捶打着,试图将它撬离鸟巢的边缘。
此刻的胖子,感觉自己像极了自然界中某种可恶的“房客”——--杜鹃鸟的雏鸟--。只不过,杜鹃雏鸟是把同窝的义兄弟推出巢外,而他是想把“房东”家的宝贝蛋推下去,好让自己能饱餐一顿。
他拼尽全力,一拳,又一拳…巨蛋在一毫米一毫米地向着巢穴边缘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