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浅一回开她办公室，客户部那四个女人就彻底放开了。杭州特产在她们嘴里嚼得满嘴香甜，活像一群在郊外野餐的姑娘，叽叽喳喳没个消停。
“说真的，老周这半年也够倒霉的。”最年长的王姐边剥着龙井酥边叹气，“前阵子听说他不是爆胎就是蹭了保险杠，现在连想换辆好点开的车跑长途都费劲。”
“可不是嘛，”旁边的小李往嘴里塞了颗桂花糖，“好歹他以前跑运输帮公司拉来过不少大客户，没功劳也有苦劳，苏总要是能通融通融就好了。”
“通融？苏总刚才那脸色，你没看着？”沈听澜拿起块定胜糕，语气里带着点不屑，“老周那人，就算给他辆新车，赚来的钱八成也填进女人的无底洞里。他那点心思，全用在讨好相好上了，好色得很。”
“这话倒是没说错。”另一个少妇张姐撇撇嘴，“他给外面那些女人花钱倒是大方，可咱们部门谁沾过他一点好处？逢年过节连颗糖都没见他带过，最不会做人就是他了。”
“所以啊，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可怜。”沈听澜把定胜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接话。
“也是，”张姐点点头，“有句话说得好，因果要是站出来，世上就没什么可怜人；可真要是慈悲心泛滥，又觉得人人都可怜。老周这是自己作的。”
四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手里的特产一点点见了底，直到桌上只剩下包装袋，才整理桌面，拍拍手各自回了工位。
有人端起水杯猛灌几口，有人点开电脑屏幕开始干活，沈听澜也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心里却盘算着另一件事。
她得给林一明说一声老周来威胁的事。万一苏清浅回头找林一明对质，他要是不知情，慌里慌张说错话露了馅，那可就麻烦了。沈听澜早就知道苏清浅和林一明关系不一般——昨天她清清楚楚看见林一明肩膀上有个暧昧的唇印，看那颜色和形状，十有八九就是苏清浅留下的。只是她拿不准，自己和林一明这层关系，在林一明心里到底能不能比过他和苏清浅。
要是换作她是林一明，肯定选苏清浅。人家有钱有势，离婚带的是女儿，哪像自己，拖着个儿子。这年头，哪个男人愿意平白无故养别人的儿子？真想要儿子，不会自己生吗？儿子就是她再婚路上的拦路虎，是甩不掉的大包袱。
沈听澜越想越觉得不踏实，可在办公室打电话怕被同事听见，只好点开微信给林一明发消息，把老周来威胁她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此时的林一明正和江晚晴依偎在动车上补觉。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斜斜照进来，在江晚晴柔顺的发丝上镀了层金边。手机微信提示音轻轻响起，林一明怕吵醒身边人，动作轻得像猫，慢慢掏出手机。
看到沈听澜的消息，他一点都不意外，这事沈听澜给他打过预防针了。他指尖飞快地敲着屏幕：“苏总没问起咱们俩的事？”
沈听澜几乎是秒回：“没问。她后来来我办公室转了圈，我们正吃你送的特产呢，她还尝了点，就问了句老周走了没，我说走了，她就没再说话了。”
“特产”两个字让林一明心里咯噔一下。坏了，那些特产明明是苏清浅买的，沈听澜却拿去办公室吃，苏清浅那么精明，肯定看出不对劲了。可转念一想，沈听澜说苏清浅表现得挺平静，说不定老周根本没告密。老周那人咋咋呼呼的，也许就是想吓唬吓唬沈听澜，要是他向苏清浅提的要求被满足了，说不定就把告密的事抛到脑后了。
林一明松了口气，回复道：“那就别多想，别自己吓自己。”他本来想提一嘴刚才向苏清浅微信报告他已请了三天假的事，可正想打字的手却停下了。他不想让沈听澜知道自己和苏清浅的关系有多密切，再说批假三天假这种小事本就是沈听澜的权力，他要是特意跟苏清浅再报备一遍，反倒显得不把沈听澜放在眼里。
“行，那就静观其变吧。”沈听澜回了消息，心里却已有了盘算。要是苏清浅敢撕破脸，把她和林一明的事捅出来，那她也不客气，大不了鱼死网破，把苏清浅和林一明的事也抖搂出去。谁怕谁啊？她老公是个“粉崽”，这事圈子里不少人都知道，“粉崽”那方面不行，她就算外面有人，别人多半也只会同情她；可苏清浅不一样，她婆家娘家在观山市都是有头有脸的，别人又不知道她老公那方面行不行，要是传出出轨养小白脸的事，这辈子都别想在观山抬头做人。
这么一想，沈听澜反倒淡定了，像个胜券在握的斗士，就等着苏清浅来挑战她的底线。她收起手机，像往常一样开始处理工作，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涌动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动车上，林一明把手机放回裤兜，刚调整好姿势，身边的江晚晴就醒了。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只刚睡醒的小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几点了呀？到哪儿了？”
“快四点了，快到长沙。”林一明抬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江晚晴像被烫了一下，轻轻往他怀里缩了缩。
“哦……”她眨了眨眼，眼神慢慢聚焦，看清了林一明近在咫尺的脸。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侧脸，把他的睫毛映得根根分明，江晚晴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睫毛。
林一明被她弄得痒，轻笑出声：“醒了就捣乱？”
“谁让你长得好看。”江晚晴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咱们坐的车一直开，开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有大片大片的向日葵，黄灿灿的，你牵着我的手在里面跑，跑着跑着就飞起来了。”
林一明低头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那不是梦，等咱们到了地方，找片向日葵地，我陪你跑个够。”
“真的？”江晚晴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可我跑不快，我胖了。”她捏了捏自己的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离婚这两年，她心情一直不好，暴饮暴食胖了十几斤，以前的裙子都穿不上了。
“我觉得这样正好。”林一明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抱着的时候软乎乎的，像揣了个暖手宝。”
“讨厌。”江晚晴脸一红，抽回手捶了他一下，却没真用力，“就知道哄我。”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林一明看着她笑起来眼角的小细纹，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怜惜。“没哄你，”他认真地说，“我就喜欢看你笑，比向日葵好看多了。”
江晚晴被他说得心跳加速，赶紧把头转过去看向窗外，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往后退，绿色的田野和白色的农舍像被打翻的调色盘，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景致，可因为身边有林一明，连带着都变得好看起来。
“其实……”江晚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刚才醒了一次，没敢动，就看着你睡觉。”
“哦？那我睡觉是不是很丑？”林一明故意逗她。
“才不丑，”江晚晴赶紧摇头，“你睡觉的时候很安静，眉头是松开的，不像平时总皱着。我就想，要是能一直这样看着你就好了。”
她说得坦诚，林一明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你愿意吗？”
“会有那么一天吗？”江晚晴说，她说服不了自己，也不敢再嫁一个离异家庭长大的男人了。她只是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说，“能这样就已经很知足了，夫复何求！”
动车的行驶声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车厢里很安静，能听见彼此平稳的呼吸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林一明胸膛的起伏，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洗衣液的味道，那是属于男人的味道，是她离婚两年里，无数个夜晚想念的味道。
“一明，”她忽然轻轻开口，声音小得像耳语，“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偷来的时光？”
林一明沉默了一下，收紧了手臂：“不管是不是偷来的，只要现在是真的就好。”
“嗯。”江晚晴点点头，把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真好，能这样靠着你。我以前总觉得，这辈子可能再也碰不到真心对我的人了。我前夫他……”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那些不好的回忆，她不想带到现在。
林一明知道她想说什么，没追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呢。”
“以后……”江晚晴重复着这两个字，眼里闪过一丝憧憬，又有些不安，“以后你会不会觉得我麻烦？我工作也一般，又离你这么远……”她没说下去，但心里清楚，林一明身边肯定有比她优秀的女人。
林一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晚晴，在我心里，你一点都不麻烦。”
他的眼神太真诚，江晚晴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赶紧别过头，吸了吸鼻子：“你别总说这些，我会当真的。”
“我就是要你当真。”林一明帮她擦了擦眼角，指尖带着点凉意，“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江晚晴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放声哭了出来。不是伤心的哭，是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终于找到依靠的释放。林一明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的眼泪浸湿他的衬衫。
哭了好一会儿，江晚晴才慢慢平静下来，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兔子：“对不起啊，把你衣服弄湿了。”
“没事，”林一明笑着帮她擦了擦脸，“就当给我洗衬衫了。”
江晚晴被他逗笑了，破涕为笑的样子，像雨后初晴的彩虹，明媚又动人。她伸手抚平他衬衫上的褶皱，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皮肤，两人都愣了一下，空气里忽然多了点暧昧的气息。
林一明低头看着她，她的嘴唇因为刚才的哭泣变得红红的，像熟透的樱桃。他忍不住慢慢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电流般的触感。江晚晴浑身一僵，随即闭上眼，踮起脚尖，回应着他的吻。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把相拥的两人裹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车厢里的人们大多在闭目养神，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对旁若无人的恋人。
江晚晴觉得自己像飘在云端，晕乎乎的，却又无比踏实。她想，就算这辆车真的能开到月球，开到太阳系外，她也愿意跟着他去，只要身边是他，去哪里都好。
林一明慢慢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融。他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轻声说：“真想有个我们的孩子。”
江晚晴用力点点头，眼里的不安终于被坚定取代。她知道未来的路可能不会一帆风顺，但此刻，她愿意相信林一明，相信他们此时此刻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