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明鬼使神差摸了摸口袋里的烟，转身往仓库走去。
“美女，能借个火吗？”他晃了晃手里的烟，故意露出最招牌的笑容。
女人终于抬眼，口罩上方的目光冷冰冰的：“仓库禁止吸烟。”
“我就问问......”林一明还想纠缠，突然听见温言希在远处大喊：“林一明！你的车装好了，磨磨蹭蹭的，想让我们在这儿过夜啊？”
他无奈地冲女人耸耸肩，转身时瞥见她低头登记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低调的裸色指甲油。这双手，要是摘了口罩......他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袋。
回到车上发动引擎，后视镜里，那个戴口罩的身影还站在仓库门口，像一幅模糊的水墨画。林一明踩下油门，货车缓缓驶出园区，扬起一片灰蒙蒙的粉尘。
“看够了？”温言希的车并排开过来，她探出头调侃，“小心眼珠子掉地上。”
“你懂什么？”林一明回怼，“这叫欣赏美。”
“得了吧！”温言希白他一眼，“我看你就是色胆包天。老周没跟你说那女人的来头？”
“说了，不就是顾老大的人。”林一明哼了一声，“我又没干什么，看看还不行？”
温言希突然凑近车窗，压低声音：“我劝你最好离她远点。上个月有个司机不信邪，非要请她吃饭，人没请到，但第二天就被人堵在巷子里，打得进了医院。”
林一明心里“咯噔”一下，表面却还强装镇定：“吓唬谁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随你！”温言希坐直身子，“到时候别哭爹喊娘就行。对了，两千块钱你要到时再跟我说吧，我微信转你，要记得还。”
“我知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家的情况。”林一明说。
夕阳西下，五辆货车形成车队鱼贯而出永兴粉体感厂，然后稳稳的驶上国道。林一明望着后视镜里渐渐缩小的永兴粉体厂，那个戴口罩的女人却在脑海里愈发清晰。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突然觉得，这单江西的货，怕是要装着满脑子的心事上路了。
货车颠簸在国道上，发动机的轰鸣声混着轮胎碾过路面的声响，林一明握着方向盘，眼神却有些飘忽。后视镜里，夕阳把天边染成血色，可他脑子里全是那个戴口罩的发货员。她那双桃花眼，说话时清冷的嗓音，还有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她怎么就成了顾老大的情妇？
林一明越想越觉得可惜，“这么个美人儿，偏偏陷在这种关系里，不知道她心里咋想的......”
他下意识摸出根烟叼在嘴上，刚要点火，突然想起发货员那句“仓库禁止吸烟”，手又顿住了。“妈的，被个女人弄得魂不守舍。”林一明骂骂咧咧把烟塞回口袋，脚下的油门不自觉地踩得更重了些。
车队里其他货车的车灯在暮色中连成一串，温言希的车不紧不慢开在他前面，见他差距太远时，还冲他按两下喇叭，像是在提醒他别走神。
可林一明根本没心思回应，满脑子都是那个神秘女人。“老周说她在厂里干了好多年，顾老大手眼通天，她是不是被逼的？”他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透着股邪乎劲儿，“说不定她也有苦衷，唉......这样的女人，嫁给我，我也知足了。”
正胡思乱想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林一明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艾小雨”的名字。
货车正开在弯道上，他皱了皱眉，没敢接，随手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等进服务区再说，这节骨眼接电话太危险。”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车队终于驶进了一处服务区。林一明把车停稳，解开安全带，抓起手机回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艾小雨带着哭腔的声音：“一明，你咋不接电话啊......”
“开车呢，不方便。老周咋样了？”林一明边说边下车，往服务区的便利店走去，想买瓶水解解渴。
“他没啥大事儿了，医生说再住院康复三天就能出院。”艾小雨抽抽搭搭地说，“我实在熬不住了，在医院守了两天，身上也没多少钱，想先回家了，给他省点住院费用......”
林一明靠着便利店的货架，听着艾小雨的哭诉。话筒里传来的声音透着股说不出的疲惫，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嘈杂的人声，估计是在车站。
“你说老周这人，咋就这么不靠谱？”艾小雨的声音突然拔高，“有我这么个搭子还不够，非要偷偷约江书遥那个骚婆娘！要不是我和你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他这次真得交代了！我跟着他，差点受连累，现在想想都后怕......”
林一明叹了口气，伸手拿了瓶冰镇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一口：“行了，你也别气了。老周那德性，改不了。以后你打算咋办？还做搭子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艾小雨才低声说：“随缘吧，我是不大敢再跟他搭伙了。这次要不是运气好，我怕是也得倒霉。”她话音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一明，我......我现在身上只有五十元了，想回家连路费都凑不出来。你能不能......借我五百块？等我回家找到活儿干，一定还你......老周这样了，我也不好问他钱了。”
林一明捏着手机，脑海里突然闪过前些天和艾小雨一起跑车去福建的日子。那时候她虽然话不多，但干活儿勤快，两人搭伙也挺默契。分开时那含情脉脉的样子，让他的心要融化掉。
可跑车这行本就不容易，老周出了事，艾小雨一个女人家，确实难。“行吧，我现在转给你。”林一明说着打开微信，“不过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钱......就当我帮你了，不用还了。”
“一明，你真好......”艾小雨又哭了起来，声音断断续续的，“我知道跑车的钱来得不容易，这钱我肯定还！就是现在实在走投无路了......老周住院把钱都花光了，我问他要钱，看他那样子，也不好意思开口......”
林一明能想象到艾小雨现在的样子：估计是蹲在车站某个角落里，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哭得通红，身上的衣服估计也好几天没换了，皱巴巴的。一个女人在外面跟车，本来就辛苦，现在老周又出了这档子事，她没了依靠，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想想确实可怜。
“别想那么多了，先回家好好休息。”林一明安慰道，“以后要是还想跟车再说吧。”他微信转账五百块转过去后。
“谢谢，太谢谢你了......”艾小雨哽咽着说，“等我回家安顿好了，下次见面，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挂了电话，林一明站在服务区的空地上，望着远处来来往往的车辆发呆。五百块对跑车的人来说，不算小数目，但看着艾小雨这么惨，他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就当帮朋友一把吧，还不上......就算了。”他摇摇头，把这些烦心事抛到脑后，往自己的货车走去。车队马上又要出发了，今晚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可他知道，这一路上，除了那个神秘的发货员，艾小雨的事也会一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里。
“你魂不守舍的？为什么？是不是想那发货员？”温言希看出了林一明的不在状态，“接下来走夜路，你得集中精神！”
“知道了。”林一明说。
“开车能开玩笑？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说。”温言希说。
“没事，我会安心开车。”林一明说。
“不对，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温言希说。
“到下次到服务区我再跟你说吧。现在真没事了。”
“行。下次进服务区，我也要跟你聊个事了。”温言希说完，爬上她的车子，启动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