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宫的寒气似乎都被颜爵身上那股慵懒的墨香冲淡了几分。冰公主坐在按摩椅上，指尖无意识地蜷起，看着那两只由水墨幻化而成的“手”在肩头轻轻起落，心头的愠怒像被投入石子的冰湖，泛起涟漪后又迅速沉寂。
“人类的东西，总是透着股投机取巧的味道。”她冷声道，视线扫过颜爵手里那杯冒着热气的茶——在这座万年不化的冰宫里，茶水竟能保持温度，除了灵犀阁的圣级仙子，谁还能有这般本事？
颜爵闻言轻笑，将茶杯搁在冰榻旁的冰桌上，杯底与冰面相触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投机取巧也是智慧啊。”他晃了晃折扇，扇面上的画在冰晶折射的光线下流转，“就像阿冰你，明明心里已经松动，偏要摆出拒人千里的模样。”
按摩椅突然切换成揉捏模式，力道恰到好处地按在肩胛骨的穴位上。冰公主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耳廓泛起极淡的粉色——这感觉竟该死的舒服，比哥哥用流水的力量为她舒缓仙力时多了几分奇妙的酥麻。
“我与文茜的约定，与你无关。”她别过脸，看向窗外凝结的冰棱。那些冰棱是用她的仙力滋养的，每一根都记录着仙境的寒暑变迁，可最近总有些冰棱在悄无声息地融化，就像她对人类世界的偏见，正在被文茜那句“再给他们一点时间”慢慢凿开裂缝。
颜爵忽然起身，墨书笔在掌心转了个圈，按摩椅上的水墨之手便化作淡烟消散了。他走到冰公主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的戏谑淡了几分，多了些不易察觉的认真：“文茜能说动你，是因为她懂你。”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点在冰公主的眉心，“可你忘了，当年你为了守护仙境冰川，在灵犀阁据理力争时，是谁在旁边帮你添了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冰公主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灵犀阁的议事厅里，她一身浅蓝长裙站在众仙子中央，字字铿锵地细数人类对自然的破坏，而颜爵就坐在她斜对面，摇着折扇帮她圆了好几次差点卡壳的辩论。
“那是公事。”她嘴硬道，却忍不住想起文茜某次来冰晶宫时的模样。那个总是带着点小脾气，和她一样傲娇的女孩，她用魔法将那个从人类世界带来的热水袋，维持在让她感到温暖却不讨厌的温度，强行塞进她手里，说“阿冰，你的手有点冰，用上这个就不会那么冷了”，那时热水袋传来的温度，竟和此刻颜爵指尖的温度有些相似。
颜爵收回手，指尖残留着她眉心的微凉。他重新躺回冰榻，给自己续了杯茶，慢悠悠地说：“我带水水和小毒回灵犀阁，是因为他们俩在人类世界闹得太凶，差点动摇自然平衡。”他抬眼看向冰公主，“你以为我愿意管这些琐事？还不是怕某些人一时冲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我不会后悔。”冰公主站起身，裙摆扫过冰面，带起细碎的冰晶。她走到冰窗前，看着远处渐渐泛白的冰川边缘，“文茜说，人类正在努力弥补过错。她还说，我应该亲自去看看。”
“哦？那你打算去吗？”颜爵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或许吧。”她轻声道，语气里的坚冰终于裂开一丝缝隙，“但不是现在。”她需要时间，也需要勇气，去面对那个既陌生又让她好奇的人类世界。
颜爵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冰晶宫的寒气也没那么刺骨了。他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墨书笔在空中划了道弧线，留下一行水墨字：“若需引路，小生随时待命。”字迹在冰墙上闪了闪，便渗入冰中消失了。
“无聊。”冰公主低声骂了句，嘴角却微微扬起。她抬手抚过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窗外的冰棱又融化了几根，滴落在冰面上，发出叮咚的脆响，像是在为某个即将到来的旅程奏响序曲。
颜爵离开时，冰晶宫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他站在冰川上，回头望了眼那座晶莹剔透的宫殿，折扇轻敲掌心：“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感受到远处传来的灵犀阁召唤，他却不急着回去，反而转身往火虹沙漠的方向瞥了一眼——不知道那个刚和火领主定下契约的小丫头，此刻在忙些什么呢？
而冰晶宫内，冰公主走到冰墙前，指尖抚过颜爵留下字迹的地方。冰层下隐隐有墨色流转，像极了他眼底总也化不开的笑意。她忽然想起文茜说过的话：“颜爵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该站在哪边。”或许，那个总是喜欢调侃她的狐狸仙子，也并非那么讨厌。
冰棱融化的水滴继续坠落，在冰面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冰公主望着人类世界的方向，第一次对“温暖”这个词，生出了些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