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沙集
离开黑石矿洞半月余，道一沿着商队踩出的土路，翻过数座荒山，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广阔的河谷地带展现在眼前，一条浑浊的大河奔腾而过，河岸两侧，依着山势，密密麻麻搭建着无数简陋的屋舍、帐篷，甚至还有直接开凿在崖壁上的洞府。各式各样的修士穿梭其间，衣着各异，气息驳杂，从炼气初期到炼气后期不等，偶尔甚至能感受到一两道属于筑基修士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一闪而过。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味、劣质丹药的刺鼻气味，以及各种妖兽材料淡淡的腥气。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争执声、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打铁声，混合成一股喧嚣而充满活力的市井气息。
这里便是“金沙集”，附近数千里内最大的散修聚集地之一。据说因早年在此处河沙中淘出过“庚金砂”而得名，如今虽已难寻庚金砂踪迹，却因地处几处低阶妖兽山脉、废弃矿脉和一个小型灵石矿的交汇处，吸引了无数像道一这样的散修前来淘金、交易、或是寻找机缘。
道一运转《敛息诀》，将自身修为维持在炼气三层中规中矩的水平，既不显得惹眼，也不至于让人轻视到随意欺凌。他随着人流，走进了这片混乱而自由的区域。
他没有急于寻找固定的住处，而是先花了三天时间，如同当初在矿洞摸索那般，谨慎地熟悉着金沙集的环境。
集市大致分为几个区域：靠近河岸的是最混乱的“自由摆摊区”，那里龙蛇混杂，真假难辨，偶尔能淘到好东西，但更多是坑蒙拐骗；地势稍高、规划相对整齐的是“店铺区”，由几家背景深厚的商会和本地势力把持，出售的物品质量有保障，但价格也昂贵许多；西南角是“洞府租赁区”，灵气相对浓郁些，有简单的防护阵法，是稍有身家的散修首选；而东北角那片搭建最简陋、人员最复杂的棚户区，则是底层散修和凡俗武夫的聚集地，租金最为低廉。
道一最终在棚户区与洞府区的交界处，租下了一个带有简陋石屋的小院。位置相对僻静，租金不算太高，每月五块下品灵石，带有一个只能预警、毫无防御力的最低阶“警示阵盘”。
安顿下来后，他开始处理身上最后那点黑曜铁母和一些用不上的零碎材料。他没有再去店铺区，而是选择了自由摆摊区，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铺开一块粗布，将东西摆上。价格标得比店铺稍低，但要求只用灵石交易。
他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出售的都是大路货色，数量也不多，混在成千上万的摊贩中，毫不显眼。偶尔有修士驻足问价，他也只是简单应答，并不多言，一副沉默寡言、不好招惹的模样。
数日下来，材料顺利出手，又换回了数十块灵石。加上之前的积蓄，他手头的灵石已接近六百块，对于一个炼气三层散修而言，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资源有了，下一步便是提升实力。炼气三层的主修功法《基础引气诀》效率实在太低，他急需一部更好的功法。同时，也需要了解这片地域更多的信息。
这一日，道一走进了店铺区一家名为“百晓阁”的铺子。这里不仅出售功法玉简、地图杂闻，也提供各种消息咨询，信誉在散修中还算不错。
店内客人不多，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掌柜正拨弄着算盘。
道一直接走向摆放功法玉简的区域。目光扫过，大多是《长春功》、《厚土诀》、《锐金诀》等常见的五行基础功法，适用于炼气期，比《基础引气诀》好些，但也有限。价格在五十到一百下品灵石不等。
他微微皱眉，这些并非他所需。
山羊胡掌柜注意到他的神色，放下算盘，笑眯眯地走过来：“道友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金沙集吧？可是对这些基础功法不满意？”
道一点点头，声音平静：“可有更好些的？不限五行，重根基与灵力凝练。”
掌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限五行的功法通常更为珍贵。他打量了道一一番，见其气息沉稳，不像信口开河之人，便压低声音道：“更好的自然有，不过价格嘛……也更高。而且，不摆在外面。”
他将道一引到内间，取出三枚颜色各异的玉简。
“《混元一气功》，可修炼至筑基初期，中正平和，灵力浑厚，售价三百灵石。”
“《小周天运转法》，炼气期顶级功法，对突破瓶颈略有助益，但属性偏向无属性，售价四百五十灵石。”
“《星辰引》，残篇，仅能修炼至炼气圆满，来历不明，据说修炼出的灵力兼具星辰之力的穿透与纯净，极难修炼，且后续无路……售价两百灵石。”
道一心中微动。《星辰引》残篇？来历不明？极难修炼？这些描述，反而让他产生了兴趣。他修炼那残缺法门，本就走的是常人未辟之径，对“极难修炼”并无太多畏惧。而且，“星辰之力”听起来，似乎与他能感知法则残缺的能力隐隐有某种契合。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可否略观前言？”
掌柜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星辰引》玉简递过。道一神识探入，只能看到最开篇的数百字总纲。文字古朴晦涩，阐述的并非简单的引气法门，而是如何感应周天星辰，引星力淬炼己身，化灵力为星辰之力……虽然残缺，但立意极高！
就是它了！
道一没有犹豫，直接取出两百灵石：“我要《星辰引》。”
掌柜有些意外，但还是爽快地完成交易，并好心提醒了一句：“道友，此功法确实玄妙，但修炼艰难，且前路已断，还需慎重。”
“多谢掌柜提醒，我自有分寸。”道一收起玉简，又花费五十灵石，购买了一份详细的《金沙集及周边地域图志》，里面标注了附近的资源点、危险区域、势力分布等基本信息。
回到租赁的小院，开启那聊胜于无的警示阵盘，道一迫不及待地开始研读《星辰引》。
正如掌柜所言，此功法极其艰深。它要求修炼者不仅在夜晚能感应到星辰，最好能在白昼亦能隐约感知星辰之力，引之入体，淬炼经脉，转化灵力。这对神识的要求极高，寻常炼气修士根本难以入门。
但道一不同。当他尝试按照功法所述，去感应那冥冥中的星辰时，他那独特的、能窥见法则残缺的感知力，似乎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他并非“看”到星辰，而是隐隐感知到，在那无尽苍穹之上，无数星辰散发出的力量，如同一条条跨越时空的、细微的法则之线，垂落大地。只是这些“线”大多微弱、缥缈，且被白昼的太阳之力、大地的厚重之气所干扰、遮蔽，难以捕捉。
《星辰引》的法门，正是教人如何在这纷杂的天地法则网络中，筛选、捕捉、引导那些属于星辰的“法则之线”！
这与他的残缺法门，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可以说，《星辰引》是专门针对“星辰”这一特定法则领域的、更为系统的一种“引导”法门！
道一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这次，他选对了！
他沉下心来，开始尝试第一次修炼《星辰引》。过程依旧艰难，进展缓慢，但他能感觉到，每一次成功的引导，吸入体内的那一丝微弱的星辰之力，都让他的灵力变得更加凝练、纯净，带着一丝清冷而浩瀚的意蕴。
他知道，在这混乱的金沙集，他找到了一条真正适合自己的路。前路依旧漫漫，但他已握住了方向。
（第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