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六年(1269年)深秋,汉水之畔已然肃杀。张弘范率领益都淄莱等路兵马,抵达襄阳城外元军大营。放眼望去,但见襄阳、樊城两座坚城隔江相望,城郭巍峨,旌旗密布,果然是天造地设的军事要塞。
元军主帅史天泽在中军大帐召集诸将议事,帐内气氛凝重。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开门见山:襄阳、樊城乃南宋门户,吕文焕守襄阳,范天顺守樊城,皆是善战之将。两城互为犄角,粮草充足,诸位有何破敌良策?
张弘范出列禀报:末将连日观察,襄樊二城,互为唇齿。其联络全赖汉水之上的浮桥与舟船。若断其联络,先破较弱的樊城,则襄阳不攻自破。
此言一出,帐中议论纷纷。有将领质疑:樊城虽较襄阳为弱,然城墙坚固,强攻必损兵折将。
张弘范从容应答:故当以智取,不以力敌。请给末将一支兵马,驻守万山,断绝宋军援兵。同时打造战船,训练水师,切断两城联系。
史天泽沉吟良久,最终拍案定夺:就依张将军之计!
次日,张弘范率军千余,疾驰至万山扎营。万山位于襄阳西北,是宋军增援的必经之路。他亲自勘察地形,在险要处设下三重防线:第一重多设旌旗,虚张声势;第二重暗藏弓弩,以逸待劳;第三重则埋伏精骑,以备追击。
十日后的黄昏,探马来报:宋将张顺率舟师百艘,满载粮草自汉水而上,企图增援襄阳。
张弘范立即部署:命水师截击,步卒沿岸设伏。
是夜月黑风高,张顺水军行至万山水域,忽见前方火把通明,战船横江。张弘范站在楼船上,亲自擂鼓助战。元军水师如离弦之箭,直扑宋军船队。与此同时,岸上万弩齐发,箭如雨下。
这场水战持续至天明,宋军大败,张顺战死,粮船尽数被焚。消息传至襄阳,守将吕文焕面色惨白,深知外援已绝。
初战告捷,张弘范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深知要彻底切断襄樊联系,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师。
这日,他巡视水寨,见士卒不习水战,战船也显简陋,不禁忧心忡忡。回到大帐,他立即上书请求增派工匠,赶造战船。同时,他亲自挑选善泳的士卒,日夜操练水战。
一个月后,新建的五十艘战船下水。张弘范别出心裁,在船首安装撞角,船身包裹牛皮以防火攻。他还训练水军使用一种新型的连环弩,可连续发射十支弩箭。
一切准备就绪,张弘范决定对襄樊间的联络线发动总攻。
十一月的一个清晨,大雾弥漫江面。张弘范亲率水师出战。战船在雾色的掩护下,悄悄逼近连接两城的浮桥。
放箭!张弘范一声令下,弩箭如飞蝗般射向守桥宋军。与此同时,数艘装满火油的小船顺流而下,直冲浮桥。
守桥宋将牛富率军拼死抵抗,箭矢、石块如雨点般落下。张弘范见状,亲自掌舵,指挥主战船冲向浮桥。
今日不破此桥,誓不还营!他的呐喊声激励着全军将士。
激战持续了两个时辰,浮桥终于在一片火海中轰然断裂。襄樊二城之间的联络,被彻底切断。
至元八年(1271年)正月,元军开始猛攻樊城。张弘范奉命率部攻打东门。
樊城守将范天顺是员悍将,他命人在城头架设霹雳炮,投掷巨石,给元军造成重大伤亡。
连日强攻不下,张弘范忧心如焚。这夜,他独自登高观察城防,发现东南角城墙因常年受雨水冲刷,显得较为低矮。
明日集中兵力,主攻东南角。他连夜调整部署。
次日黎明,元军发动总攻。张弘范身先士卒,亲自扛着云梯冲向城墙。箭矢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丝毫不惧。
将军小心!亲兵突然扑上来,用身体为他挡下一支冷箭。张弘范含泪看着亲兵倒下,怒吼道:为阵亡将士报仇!
他率先登上城头,马槊翻飞,连毙数名宋军。元军见主将如此英勇,士气大振,纷纷奋勇登城。
城破之时,范天顺自刎殉国。张弘范闻讯,叹道:忠义之士也。命人厚葬。
樊城既破,襄阳失去屏障。围困五个月后,吕文焕开城投降。历时六年的襄樊之战,终以元军全胜告终。
至元十一年(1274年)秋,元军大举伐宋。张弘范被任命为前锋,率军直扑长江。
站在北岸远眺,但见长江如练,波涛汹涌。对岸宋军壁垒森严,战船游弋。副将见状,面有忧色:将军,长江天险,易守难攻啊。
张弘范却豪情万丈:昔年曹孟德横槊赋诗,志在统一。今我大元顺天应人,何惧天险?
他召集全军,立于高处,声如洪钟:今日之战,关系国家一统!诸君当奋勇向前,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全军将士备受鼓舞,齐声高呼:愿随将军破敌!
渡江前夜,张弘范精心部署:命人搜集民船,连夜打造竹筏;又挑选善泳士卒组成敢死队,准备趁夜偷袭。
十一月甲午日,江上大雾弥漫。张弘范认为时机已到,下令渡江。
他亲自率领先锋船队,冒着宋军箭雨强渡。战至中流,风浪骤起,数艘战船倾覆。张弘范屹立船头,岿然不动。
将军,风浪太大,是否暂退?舵手请示。
开弓没有回头箭!张弘范夺过舵盘,今日有进无退!
就在元军前锋即将靠岸时,宋军大将夏贵亲率水师拦截。张弘范临危不乱,下令施放信号。顿时,预先埋伏在上游的元军战船顺流而下,夹击宋军。
江面之上,箭矢如蝗,杀声震天。张弘范看准夏贵帅船,下令:直取中军!
一场惨烈的接舷战随即展开。张弘范手持马槊,第一个跳上敌船。宋军见来将如此勇猛,纷纷后退。
夏贵见大势已去,只得率残部撤退。元军乘胜登陆,一举突破长江防线。
渡江之后,张弘范马不停蹄,率军直扑建康。沿途宋军闻风丧胆,或逃或降。
在距离建康三十里处,探马来报:宋将赵晋集结重兵,据险固守。
张弘范大笑:败军之将,何足道哉!当即分兵三路,自率精骑绕道敌后。
时值深夜,张弘范命士卒马衔枚、人衔铃,悄悄绕至宋军背后。黎明时分,他下令发动突袭。宋军猝不及防,阵势大乱。赵晋仓皇逃往建康。
建康守将见元军兵临城下,自知不敌,开城投降。至此,江南重镇建康落入元军之手。
捷报传至大都,忽必烈大喜,对群臣说:张弘范智勇双全,真乃朕之冠军侯也!特赐名(勇士之意),改授亳州万户。
站在建康城头,遥望南国烟雨,张弘范心潮澎湃。他知道,统一大业即将完成,而更艰巨的任务还在前方。这位年仅三十六岁的将领,以他的智慧与勇气,在这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中,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夜幕降临,张弘范在灯下给父亲写信:...儿今受封拔都,深感责任重大。江南虽定,而岭南未服。儿必当竭尽全力,早日完成统一大业,以慰父亲教诲...
窗外,长江奔流不息,如同这个正在缔造中的庞大帝国,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