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比第一层更阴森，脚刚踏上石阶最下面那级，就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脚底板往上窜，像是踩进了冰窟窿。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炉，看着得有两人高，炉口呼呼冒着黑烟，那些烟不是直着飘的，裹着无数模糊的影子——是魂魄，被硬生生往炉子里吸。炉底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跟熬粥似的，听着让人头皮发麻，不用问也知道，是在炼化那些魂魄。
炉身上刻着的东西更吓人，密密麻麻全是人脸，眼睛、嘴巴都在动，张张都扭曲着，发出细碎的痛苦嘶吼，凑在一起跟无数只虫子在爬似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这炼魂炉邪性得很，”陈雪往林风身边靠了靠，声音压得低，“能把生魂炼成‘魂丹’，黑老太太就是靠这个增强修为的。”她指着炉底下那堆火，那火看着就怪，不是红的也不是黄的，是灰黑色的，火苗跳动的时候，能看见无数只灰鼠的影子在里面窜，“这是‘幽冥火’，专烧魂魄不烧东西，沾着点边就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剩不下。”
林风的天眼看得更清楚，那些幽冥火里裹着的不是灰鼠影子，是无数细碎的怨念，每一点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疼，难怪能烧魂。他正盯着炉子看，意识里的黄三太爷突然吭声了，声音还是抖的，却比之前清楚点：“别硬闯……用你那锁仙符碎片，再混上你的血，能暂时把这幽冥火压下去，不过撑不了多久，最多一炷香的功夫。”
林风没理它，掏出锁仙符碎片攥在手里，碎片被他的血浸过，这会儿透着点红光。他刚往前挪了两步，想试试黄三太爷说的是不是真的，炉口突然“噗”地喷出一股黑烟，那烟在半空拧了拧，一下子变成只半人高的灰鼠，浑身的毛都是黑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直扑他的面门，嘴里尖声叫着：“敢毁我的炉子，找死！”
“小心！”陈雪拽了林风一把，手里的桃木匕首照着灰鼠肚子就捅了过去。那灰鼠却跟没看见似的，身子一扭就躲开了，爪子带着股腥气，直接抓向林风握着碎片的手。
林风反应也快，侧身躲开的同时，把手里的碎片往前一送。碎片上的红光刚碰到灰鼠的爪子，就听见“滋啦”一声，跟烙铁烫了肉似的，灰鼠惨叫一声，爪子上冒起黑烟，疼得它在地上打了个滚，现了原形——就是只普通的大灰鼠，只是比平常的壮实点，眼睛还是红的。
“是黑老太太养的‘炉灵’，”陈雪喘着气说，“靠吸食炼魂炉的煞气活的，相当于这炉子的看守。”
那灰鼠疼得龇牙咧嘴，却没跑，反而对着炼魂炉的方向吱吱叫了两声。紧接着，炉身上那些人脸的嘶吼声突然变大，无数只细小的灰鼠从炉壁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全朝着他们俩扑过来。
“没完没了了！”林风低骂一声，举着锁仙符碎片就冲了上去。现在他看这些灰鼠，跟刚才对付那十几只不一样，天眼能瞧见它们身上的煞气都连着炼魂炉，像是有线牵着似的。他试着用碎片往最近的一只灰鼠身上的煞气线划去，果然，碎片一碰，那根线就断了，灰鼠“吱”地叫了一声，软在地上不动了，身上的黑气也散了。
“打它们身上的煞气线！”林风喊了一声，手里的碎片舞得更快了。陈雪也反应过来，跟着他的法子，专挑那些连接着炼魂炉的细线砍。狐狸狗在旁边也没闲着，对着那些灰鼠的腿又咬又拽，把它们绊倒在地，给两人创造机会。
可这些灰鼠实在太多了，这边砍倒一片，那边又钻出来一群，跟无穷无尽似的。林风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滴在碎片上，红光越来越亮，可他也觉得体力有点跟不上，额头上冒了汗。
“这样不是办法，”陈雪边打边说，“得先把炉灵解决了，这些小的才会消停！”
林风点点头，目光扫向刚才那只半人高的灰鼠，它正躲在炼魂炉旁边，指挥着其他灰鼠进攻。他咬了咬牙，突然朝着反方向冲过去，故意把后背露给那些小灰鼠。果然，几只灰鼠趁机扑上来，爪子挠在他背上，虽然没破皮，却传来一阵刺骨的疼，像是被冰碴子刮了似的。
“林风！”陈雪急得喊了一声。
林风却没回头，借着这股冲劲，直接扑到了炼魂炉旁边，手里的锁仙符碎片带着血，狠狠扎向那只炉灵灰鼠的脖子后面——那里是它煞气最淡的地方，跟之前那些灰仙一样。
那灰鼠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碎片“噗”地扎进它脖子里，红光瞬间炸开。灰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身子开始冒烟，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变成一滩黑灰，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随着炉灵被灭，那些从炉壁里钻出来的小灰鼠也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一个个掉在地上，不动了，黑气也散了个干净。
“总算清静了。”陈雪跑过来，帮林风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他背上被挠出的红印子，皱了皱眉，“没事吧？这些东西的煞气真够厉害的。”
“没事，”林风摇摇头，眉心的暖意涌过来，后背的疼就减轻了不少，“爷爷在呢。”他抬头看向炼魂炉，这会儿没了灰鼠捣乱，炉口的黑烟更浓了，里面裹着的魂魄看得更清楚，有老有少，都在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出去，只能被一点点往炉子里拽。
“得想办法把这炉子毁了。”林风握紧拳头，看着那些魂魄的惨状，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黄三太爷说用锁仙符碎片和我的血能压下幽冥火，说不定也能毁了这炉子。”
“可怎么毁啊？”陈雪绕着炉子转了一圈，“这炉子看着挺结实的，青铜的，还刻着这么多邪门的东西，估计不是那么容易碎的。”
林风也在观察，天眼能看见炉身上刻着的人脸其实是一个个小小的符文，这些符文组成了一个大阵法，正源源不断地吸收周围的煞气，输送给炼魂炉。而阵法的中心，就在炉子正面最底下，那个最大的人脸符文，那里的煞气流转得最快。
“找到了，”林风指着那个最大的人脸符文，“这是阵眼，把碎片插进去，再用上我的血，说不定能破了这阵法，炉子一失去煞气支撑，就该散架了。”
“那赶紧的！”陈雪往旁边退了退，警惕地看着四周，“我帮你看着，别再冒出什么东西来。”
林风深吸一口气，走到炉子正面，蹲下身，看着那个最大的人脸符文。符文上的眼睛和嘴巴还在动，像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他没犹豫，把手里的锁仙符碎片对准符文的中心，然后用桃木匕首在刚才的伤口上又划了一下，更多的血涌出来，滴在碎片上。碎片上的红光瞬间变得刺眼，他咬着牙，猛地把碎片往符文里按去。
“滋——”
碎片刚碰到符文，就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像是烧红的铁插进了冰里。炉身上的人脸符文突然全部张大了嘴巴，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整个炉子都开始震动，炉口喷出的黑烟一下子变得狂暴起来，里面的魂魄像是被激怒了，拼命往外撞，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着，撞得头破血流（虽然魂魄没有血，但那景象看着就是这么回事）。
“给我进去！”林风咬着牙，使劲把碎片往里面按，手都在抖，碎片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又像是在被排斥，来回较劲。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顺着碎片往符文里流，每流进去一点，符文的光芒就暗下去一点，炉子的震动也更厉害一分。
“快了……再加把劲！”陈雪在旁边看得着急，忍不住喊了一声。
就在这时，黑老太太的声音突然从溶洞深处传来，沙哑得像破锣被踩了一脚：“小崽子，敢坏我的好事！我看你是活腻了！”
随着声音传来，一股浓郁的煞气从石阶下面涌了上来，比炼魂炉里的煞气还要凶，带着股血腥味，压得人喘不过气。林风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黑影从石阶下面窜了上来，速度快得像阵风，直扑他的后背。
“小心后面！”陈雪举着匕首就迎了上去，狐狸狗也狂吠着冲过去，对着黑影的腿就咬。
林风没法回头，他能感觉到碎片已经快插进符文一半了，炉身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那些人脸符文的嘶吼声里开始带上了恐惧。他只能把全部力气都用在手上，感觉自己的血快流干了，头晕乎乎的，但眉心的暖意一直在支撑着他，像是爷爷在说“坚持住”。
“砰！”
后面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陈雪的闷哼声。林风心里一紧，想回头却不敢，只能咬着牙，把最后一点力气都使出来，猛地一按——
锁仙符碎片终于整个没入了符文里！
“轰！”
一声巨响，炼魂炉猛地炸开，无数青铜碎片四处飞溅。炉底的幽冥火像是被泼了盆冷水，“噗”地一下灭了，只剩下几缕青烟。炉口的黑烟瞬间溃散，那些被裹着的魂魄失去了束缚，一个个飘了出来，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对着林风的方向微微点头，然后化作点点白光，消散在空气里，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林风瘫坐在地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手心里的伤口还在流血，但已经不怎么疼了。他喘着粗气，回头看向陈雪，只见她被刚才那股煞气震得摔在地上，胳膊上划了道口子，正挣扎着要起来。
“你没事吧？”林风赶紧爬过去扶她。
“我没事，”陈雪摆摆手，指着石阶下面，脸色发白，“黑老太太……她上来了。”
林风抬头一看，只见黑老太太正站在石阶口，浑身裹着浓得化不开的煞气，眼睛里的黑洞比之前大了好几圈，死死地盯着他，嘴角咧着，露出那两排黄黑的牙，看着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很好……很好……”黑老太太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怨毒，“毁了我的炼魂炉，断了我的根基……林风，今天我就让你和你那死鬼爷爷一样，永世不得超生！”
她说着，抬起手，五指弯曲，指甲变得又黑又长，带着股腥气，朝着林风抓了过来。煞气随着她的动作涌过来，像是一张黑网，要把两人罩在里面。
林风下意识地把陈雪往身后拉了拉，握紧了手里剩下的桃木剑。虽然他现在浑身无力，但眉心的暖意还在，天眼也看得清清楚楚，黑老太太身上的煞气虽然浓，但在她心口的位置，有一点微弱的白光，那是她的本体所在，也是她的弱点——就像所有邪祟一样，再厉害也有罩门。
“想动他，先过我这关！”陈雪突然从林风身后站出来，手里的桃木匕首举得高高的，眼神里满是倔强。狐狸狗也挡在他们前面，对着黑老太太龇牙咧嘴，毛发都竖了起来。
黑老太太冷笑一声，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爪子继续往前伸，眼看就要抓到林风的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风突然感觉到眉心的暖意猛地炸开，一股强大的力量顺着四肢百骸涌了出来，之前流失的力气瞬间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更有劲儿。他眼前的景象又变了，能清楚地“看见”黑老太太心口那点白光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小的黑线，那是她害过人的罪孽。
“爷爷……”林风心里默念一声，握紧桃木剑，迎着黑老太太的爪子，猛地刺了过去，目标正是她心口那点白光。
黑老太太显然没料到林风还能反击，更没料到他能找到自己的弱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桃木剑带着红光，“噗”地一声刺进了她的心口。
“啊——！”
黑老太太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浑身的煞气瞬间乱了，像被捅破的气球似的，开始往外散。她捂着心口，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睛里的黑洞开始缩小，脸上的皱纹也变得更深了，看着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岁。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黑老太太瞪着林风，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风没说话，只是握着桃木剑，眼神坚定。他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是爷爷，一直都在陪着他。
离月圆，还有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