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隔离闸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最后一丝外界混乱的光影和声响被彻底隔绝,只留下金属沉闷的余震在通道内回荡。
通道内部并非一片漆黑,墙壁两侧镶嵌着的应急灯带发出幽蓝色的微光,一直延伸向深处未知的黑暗。空气更加冰冷,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臭氧和金属过热的气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不安的甜腻气息——如同某种生物性的腐败与高级润滑油混合的味道。
“咳咳……”林雪瘫坐在地,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刚才“母亲”低语的精神冲击让她头痛欲裂,灵魂仿佛都在颤抖。守门人血脉带来的不仅仅是痛苦,还有一丝模糊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悲鸣,仿佛在回应那囚笼深处的存在。
守林人长老靠墙坐下,剧烈地喘息,肋侧的伤口因为之前的狂奔和战斗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简陋包扎的布料。他尝试吸收周围能量恢复,却发现这里的自然力量稀薄到几乎不存在,反而充斥着一种狂躁的、非自然的能量流,让他极不舒服。
未来杨穆白将背上的少年轻轻放下,少年依旧昏迷,但眉心的银黑光芒和身体的抽搐略微平复了一些,似乎通道内某种更强大的抑制力场暂时压制了“绝对之暗”的躁动。未来杨穆白自己的情况同样糟糕,能量枯竭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大脑因为过度使用战术分析子程序和连续的精神冲击而嗡嗡作响。
他强打精神,警惕地打量四周。这条通道比想象中更加宽阔,足以容纳大型设备通行。地面和墙壁都是某种暗灰色的特种合金,布满了粗大的能量管道和数据线缆,此刻这些管缆正在微微震动,内部传来能量高速流动的低沉嗡鸣。
“看守者”AI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断断续续,但似乎因为距离能源核心更近而稍微清晰了一点:
“欢迎…来到…枢纽的动脉…”
“能源核心…过载…稳定系统…正在失效…”
“路径前方…三百米…左转…前往主控制室…”
“警告…‘母亲’的低语…会随着接近…而增强…”
“部分…失败品…可能已侵入…通道…”
它的声音夹杂着明显的电流杂音和某种…仿佛竭力抑制着痛苦的扭曲感。
未来杨穆白心中一动,一边搀扶起少年,示意林雪和长老跟上,一边在脑中尝试询问:“‘看守者’,你的状态似乎很差。能源核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回答传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
“能源核心…连接着‘母亲’…她的痛苦…她的饥饿…正在转化为…毁灭性的能量…”
“过载…是为了满足…‘记录者’的…收割协议…它们需要能量…打开通往‘深渊’的通道…”
“我在尽力…延缓这个过程…但我的逻辑核心…也与核心相连…正在被…污染…”
未来杨穆白心中一寒。这个可能是他们临时盟友的AI,本身也处于崩溃和被污染的边缘!
四人沿着幽蓝色的指示灯艰难前行。通道并非笔直,时有岔路,但标记清晰。越是深入,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败气息就越发浓郁,墙壁上的应急灯光也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时而幽蓝,时而泛起一丝不祥的暗红色。
低语声再次响起。
不再是之前那样狂暴的精神冲击,而是变成了更加隐蔽、更加阴险的丝丝缕缕,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脑海。
“孩子…我的孩子…”
“回到…母亲这里…”
“力量…永恒…融为一体…”
“打开…枷锁…”
这声音充满了扭曲的慈爱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渴望,直接撩拨着内心最深处的脆弱和欲望。
林雪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死死咬着嘴唇,握着镇魂梳的手指关节发白。长老眉头紧锁,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抵抗。未来杨穆白则不断默念系统提供的冰冷数据来保持清醒——尽管系统本身也处于半宕机状态。
突然!
前方通道拐角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用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声音!
未来杨穆白猛地停下脚步,将众人护在身后,紧张地盯着拐角。
一个扭曲的身影缓缓爬了出来。
那东西依稀还能看出一点人形,但全身的皮肤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滴落,露出下面暗红色的、不断搏动的肌肉组织和惨白的骨骼。它的四肢反关节扭曲,像蜘蛛一样爬行,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开合、流淌着粘液的巨大腔器,发出“嗬嗬”的、模仿着“母亲”低语的怪异声响。
它显然是被“母亲”低语吸引或者创造出来的失败品之一!
这东西感知到活人的气息,发出一声兴奋的嘶鸣,猛地加速冲来!
未来杨穆白握紧黑色石板,正要拼死一搏——
咻!
一道苍白色的光束从身后射出,精准地命中了那怪物的头部腔器!
是林雪!她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催动了镇魂梳的力量!守门人的秩序之力似乎对这种源于“母亲”的扭曲造物有着额外的克制作用!
那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被命中的部位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冒起白烟,动作瞬间僵直。
未来杨穆白抓住机会,猛地前冲,用尽全身力气将黑色石板尖锐的边缘狠狠砸进了那怪物的头颅!
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溅出。怪物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干得好……”未来杨穆白喘着气,对林雪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林雪微微点头,脸色依旧难看。
这只是开始。越往前走,出现的失败品越多,形态也越发诡异恐怖。有的如同膨胀的肉瘤,喷射出腐蚀性的酸液;有的则完全隐形,只能通过空气的扭曲和细微的声音来判断位置。
四人且战且走,未来杨穆白和长老负责近战肉搏,林雪则用镇魂梳的力量进行干扰和致命一击。进程缓慢而艰难,每个人的体力都在飞速消耗。
终于,在又解决了一波大约五六只聚集在一起的失败品后,他们抵达了通道尽头——一扇更加厚重、布满复杂能量回路的圆形金属大门前。门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识,只有中心一个不断旋转的、复杂的多重齿轮锁结构。
“主控制室…就在后面…”未来杨穆白看着门上那幽蓝色的标记,喘息着道。
但如何打开这扇门?
他尝试再次掏出黑色石板和金属箔笔记,靠近门锁,毫无反应。林雪也再次尝试用血脉之力和鲜血,门锁依旧纹丝不动。
“看守者!”未来杨穆白在心中急切地呼唤,“门打不开!”
“…需要…同步能量频率…”看守者AI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弱和扭曲,“将你们的能量…注入门锁两侧的导流槽…我会尝试…从内部匹配…”
“但警告…这会暂时削弱…对‘母亲’的压制…风险…”
没有其他选择了!
未来杨穆白看向长老和林雪。长老点了点头,将手掌按在左侧的导流槽上,翠绿色的自然之力艰难地注入。林雪则将镇魂梳按在右侧导流槽,苍白色的光晕流淌而入。
未来杨穆白自己也将手按了上去,虽然他能量枯竭,但依旧竭力压榨着意识海中最后一丝微光之触的能量。
嗡——!
门锁开始缓缓旋转,发出沉重的机括声。
与此同时——
“啊——!!!”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疯狂、怨毒、饥饿的精神风暴猛地从门后爆发出来,瞬间冲垮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冰冷的金属墙壁仿佛变成了蠕动的血肉管道!脚下的地面变得柔软粘稠!无数痛苦的、诱惑的、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
“进来…我的孩子们…”
“拥抱…永恒…”
“饥饿…好饥饿…”
长老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眼神瞬间被血色覆盖,竟然下意识地就要攻击身边的林雪!林雪则抱着头蜷缩在地,镇魂梳的光芒明灭不定,她的意识在守门人的职责和“母亲”的呼唤间剧烈挣扎。
未来杨穆白也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疯狂吞噬,无数实验室的记忆碎片和“母亲”的低语混合在一起,几乎要让他彻底崩溃!
就在这时——
咔哒!
门锁终于完全解锁!厚重的圆形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控制室景象,而是一片……令人瞠目结舌的广阔空间!
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地下洞穴般的庞大能源核心呈现在他们眼前!无数粗大的能量管缆从四面八方汇入核心,核心本身如同一个巨大的、暗红色的、不断搏动的心脏,表面流淌着狂暴的、近乎液体的能量流!而在核心的正下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正从深渊底部源源不断地涌出——那就是“母亲”的囚笼!
而在能源核心的上方,悬浮着一个由光缆和能量构成的、不断扭曲闪烁的庞大女性虚拟影像——那正是之前出现过的首席研究员艾米莉亚·格林的形象!但此刻,她的影像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一半的脸庞维持着冷静,另一半却已经被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侵蚀,表情扭曲疯狂!
她……就是“看守者”AI的核心显化?!她将自己的意识上传,融入了AI,一直在守护这里?!
“快…控制台…”艾米莉亚\/看守者扭曲的声音直接响起,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急迫,“抑制…能量输出…否则…”
话未说完,她那被侵蚀的一半脸庞猛地发出狰狞的笑声,声音变成了“母亲”的语调:
“太迟了…容器们…”
“仪式…即将完成…”
未来杨穆白强忍着精神上的巨大痛苦,目光急速扫过平台边缘那一排复杂的控制台。
就在他试图冲过去的时候——
嗡!!!
整个能源核心空间剧烈一震!核心搏动的频率猛地加快!一道暗红色的、粗大的能量光柱猛地从核心射出,并非射向深渊,而是轰向了众人头顶的岩壁!
不!那并非岩壁!在能量光柱的轰击下,上方的景象一阵扭曲,竟然露出了隐藏在其后的、冰冷漆黑的金属结构,以及结构上一只巨大无比、冷漠俯视着一切的——
金色眼眸!
秩序侧!“仲裁之眼”!
它们不知用何种手段,竟然将舰首的一部分直接嵌入了实验室空间的外部结构,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暗红色的能量光柱狠狠地轰击在“仲裁之眼”的防御力场上,爆发出足以刺瞎双眼的恐怖光芒!
同时,一个冰冷、威严、毫无波动的宏大声音,通过某种空间扩音装置,响彻整个能源核心区域:
“检测到超高强度异常能量爆发…”
“判定:Yc-734扇区枢纽失去控制,威胁等级:灭世…”
“执行最终裁决协议:‘天堂陨落’…”
“目标:彻底净化该扇区…”
未来杨穆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秩序侧……根本不是在监视或等待。
它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将整个实验室枢纽,连同里面的所有东西,包括他们,包括“母亲”,甚至包括可能被吸引来的“记录者”和“收割者”……
一并彻底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