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戎的话语如同古老的钟声,在大厅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力量。三重试炼——本心、勇气、抉择。这并非请求,而是通往渡船、通往可能对抗虚夜会之路的唯一门票。
石桌上那三个散发着不同气息的符号缓缓旋转,仿佛活物般注视着他们,等待着回应。
没有犹豫,没有讨论。林辰、碎嘴、阿尔曼、艾克特、墨菲斯,甚至萎靡的笨笨,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决意。他们一路挣扎求生,从白骨荒原到迷雾之海,早已没有退路。
“我们接受。”林辰代表团队,声音平静却坚定。
卡戎那白色漩涡般的眼中看不出情绪,他只是微微颔首,手中那镶嵌着白色宝石的木杖轻轻一顿。
嗡——!
整个灯塔大厅的光芒骤然变化!乳白色的序光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朦胧的、仿佛能渗透灵魂的迷雾,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吞噬了所有人的感知。
林辰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同伴、石桌、万界池乃至整个大厅都消失了。他仿佛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只有柔和白光构成的虚空。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温暖而熟悉的力量包裹了他的灵魂。眼前的景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重组、凝聚……
……熟悉的手机闹铃声刺耳地响起。
林辰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略带霉味的老旧公寓空气,以及窗外城市清晨特有的、混杂着汽车鸣笛和早点摊叫卖的嘈杂声响。
他……回来了?
他抬起手,看到的不是森白的指骨,而是带着些许熬夜痕迹、属于普通人类林辰的、略显苍白的手。他摸了摸脸,触感温热,有皮肤,有血肉。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狭小的出租屋,堆满杂物的书桌,屏幕上还闪烁着游戏更新提示的电脑,床头柜上放着半杯隔夜的水和吃剩的外卖盒子……一切都和他穿越前一模一样!
是梦?那漫长而荒诞的亡灵之旅,那骷髅的身子,那些沙雕又可靠的伙伴,碎嘴、阿尔曼、艾克特、墨菲斯、笨笨……还有虚夜会、收割协议……一切都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放松感瞬间淹没了他!他不用再担心魂火熄灭,不用再面对那些恐怖的怪物和绝望的境地,不用再背负什么王裔、变量、拯救世界的沉重责任!他可以回到他熟悉的、虽然社畜但至少安全的日常生活!上班、摸鱼、追番、打游戏……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冲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涌进来,楼下早餐摊的油烟味无比真切。他看着楼下行色匆匆的路人,听着那嘈杂却充满生机的声音,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喜悦和放松即将占据他全部心神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尖锐的“杂音”,如同冰刺般,扎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那感觉……很像碎嘴那漏风的咔哒声,又有点像阿尔曼嫌弃时发出的冷哼,还夹杂着艾克特研究时的嘀咕和墨菲斯怯怯的低语,最后是笨笨呜呜的撒娇声……
这些声音很轻,很模糊,一闪即逝,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了涟漪。
林辰脸上的狂喜凝固了。
他猛地回头,看向房间。一切都那么真实,触感、气味、声音……但……是不是……太完美了?完美地复刻了他记忆中最熟悉、最渴望回归的那个瞬间,连床头那半杯水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如同细微的蛛网,开始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尝试集中精神,去感受体内那点系统火种——毫无反应,仿佛从未存在过。这似乎印证了“梦境”的说法。
但……那丝伙伴们的“杂音”又是怎么回事?
他走到书桌前,手指划过冰凉的电脑屏幕。屏幕上,他穿越前正在追更的沙雕动漫还停留在最新一集的位置。他下意识地点开,熟悉的op响起,搞笑的画面出现。
可他看着屏幕,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脑海里浮现的,是碎嘴跳着蹩脚的尬舞,是阿尔曼一边抱怨一边战斗,是艾克特捧着骨头如获至宝,是墨菲斯鼓起勇气保护大家……
那些在异世界的沙雕、狼狈、却又无比真实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般冲击着眼前这片“完美”的宁静。
“……辰哥……咔哒……”
那漏风的声音再次隐约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焦急和担忧?
林辰的心猛地一揪。
这不是真的。
眼前的一切,这温暖的被窝,这安全的出租屋,这熟悉的日常……是假的。是卡戎试炼制造出的,针对他内心最深渴望的……幻象!
回家的诱惑。试炼本心。
如果他沉溺于此,选择留在这个“完美”的幻境中,会发生什么?他的灵魂是否会永远被困在这里,而现实中的骷髅身躯则会化为飞灰?他的伙伴们又会如何?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驱散了所有的温暖和松懈。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窗外“熟悉”的世界,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那里没有需要他并肩作战的伙伴,没有等待他去阻止的阴谋,没有那个虽然危险重重、却让他找到了归属感和责任的异世界。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充满诱惑的窗外景象,而是面向房间空旷处,仿佛那里站着那位无形的摆渡人。
“这里很好。”林辰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很安全,很熟悉,是我曾经梦寐以求想要回来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脑海中闪过碎嘴信任的眼神,阿尔曼别扭的关心,艾克特的研究热情,墨菲斯的鼓起勇气,笨笨的依赖……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魂火(尽管此刻是血肉之躯,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燃烧)深处那点被压抑的系统火种,似乎也随着他的意志,迸发出一丝微弱却顽强的光芒,“那里有我的伙伴!有未完成的战斗!有需要我去履行的责任!”
“我不是什么英雄,也讨厌麻烦!但我林辰,绝不会抛弃同伴,独自躲在这虚假的安乐窝里!”
他抬起手,不是去触摸任何东西,而是用尽全部的精神和意志,对着这片看似完美的幻境,发出了源自灵魂的呐喊:
“这幻境,困不住我!给我——破!!”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的声响贯穿了整个空间!眼前的出租屋、窗外的城市、一切熟悉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龟裂,化作无数纷飞的光点,迅速消散!
白光再次充斥视野。
当林辰的感知重新清晰时,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灯塔大厅之中,站在那朦胧的迷雾里。他的脚边,是趴着的、眼神有些迷茫但迅速恢复清明的笨笨。他的身旁,碎嘴、阿尔曼、艾克特、墨菲斯也几乎同时身躯一震,仿佛从深沉的梦境中惊醒。
他们的眼神中,都残留着一丝惊悸、一丝留恋,但更多的,是如同淬火后的坚定。
显然,每个人都经历了属于自己的“本心试炼”。
卡戎依旧站在石桌旁,白色的漩涡之眼平静地注视着他们,看不出喜怒。石桌上,那颗“被荆棘缠绕的心脏”符号,缓缓黯淡下去,最终消失不见。
“第一试炼,通过。”
他的声音古井无波,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然而,还没等林辰他们松一口气,卡戎的木杖再次抬起,指向了第二个符号——那座“高耸入云、布满裂隙的山峰”。
“勇气,并非无畏,而是直面恐惧,并于绝境中仍能前行。”
随着他的话语,大厅再次剧震!周围的迷雾变得更加浓稠,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墙壁,向着他们挤压而来!脚下的地面也在震动中裂开巨大的缝隙,从中喷涌出灼热的岩浆和冰冷的寒气!整个灯塔大厅,仿佛正在崩塌,坠向无底的深渊!
“第二试炼,开始。”
卡戎的身影在崩塌的景象中逐渐模糊,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灵魂:
“踏过裂痕,穿越绝境,找到通往下一层的‘路’。”
“或者,与这座灯塔一同……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