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瓷那句气若游丝的“死神棍”像根羽毛扫过心尖，没来得及让我品味是恼火还是别的啥，沉重的疲惫感就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了意识。
等我再次挣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瘫在冰冷的地板上，脑袋疼得像被一万头驴踢过，嗓子眼干得冒烟。窗外天光已经大亮，刺得眼睛生疼。
“醒了？” 林三刀那冰块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勉强扭过头，看见他正站在窗边，依旧那副冷峻模样，仿佛昨晚拼命和透支的不是他一样。清虚道长在一旁打坐调息，脸色比昨晚好了些，但眉宇间依旧带着浓重的疲惫。赵小萌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
而叶瓷…还躺在我的“龙榻”上，呼吸虽然微弱，但似乎平稳了一些，脸上那吓人的死灰色淡去了少许，虽然依旧苍白得透明。枕边那株三花青藤彻底枯萎成了干草。
看来我透支换来的那万分之一的削弱，好歹是起了点作用，吊住了她一口气。
“感觉怎么样？” 清虚道长也睁开眼，关切地问。
“像被十辆卡车反复碾压后又扔进了榨汁机。” 我哑着嗓子，试图坐起来，浑身肌肉都在抗议，“…她呢？”
“情况暂时稳定住了，但灵台那道封印仍在，如同附骨之疽，仍在缓慢吞噬。” 清虚道长叹了口气，“若无根本解决之法，恐难支撑过今日。”
今日？！我的心又揪紧了。
“我们没时间了。” 林三刀转过身，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我身上，“‘幽’和玄机子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他们提前行动，必然有所图谋。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找到他们现在的据点，阻止他们完成下一次献祭，否则…”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下一次献祭的能量，可能就足以彻底冲垮叶瓷灵台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防御，或者直接用于加速古阵仪式。
“怎么找？” 我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感觉脚步虚浮，“临安市这么大，难道要地毯式搜索？”
林三刀从怀里掏出那个古旧的罗盘。此刻，罗盘上的指针不再疯狂乱转，而是稳定地指向一个方向——正西。
“这是‘搜煞盘’，对大规模凝聚的邪气异常敏感。” 林三刀解释道，“昨夜古阵能量异常爆发后，其指针便一直指向西郊。结合‘幽’提前行动的举动，我怀疑他们在西郊某处，设置了临时的次级献祭点，企图汇聚足够的能量，为最终的古阵仪式做准备。”
西郊？那边大多是待开发的荒地和一些废弃的厂区，确实适合干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那还等什么？走啊！” 我急了，抬脚就想往外冲，却差点因为虚弱一头栽倒。
“就凭你现在这样子，去了是送死吗？” 林三刀冷冰冰地泼来一盆冷水。
“那怎么办？！难道在这干等着叶瓷被抽干？！” 我吼道，情绪有些失控。
清虚道长站起身，挡在我和林三刀中间：“萧小友稍安勿躁。林道友所言极是，贸然前往无异于以卵击石。贫道虽伤势未愈，但拼着损耗本源，或可勉强为你二人施加‘敛息符’和‘神行符’，助你们隐匿行踪，快速抵达。但之后…便全靠你们自己了。切记，此行目的为探查虚实，寻找阻止献祭或削弱其力量的方法，绝非正面冲突！”
他看向林三刀：“林道友，你伤势如何？”
“无碍。” 林三刀言简意赅。
清虚道长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指尖泛起微弱的青光，迅速在空中虚画了两道玄奥的符箓，分别拍在我和林三刀身上。
符箓入体，我只觉身体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脚步也稳健了不少，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存在感大大降低。这“神行符”和“敛息符”果然神奇！
“多谢道长！” 我抱拳道。
“一切小心。” 清虚道长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显然消耗巨大。
我和林三刀对视一眼，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事务所。
凭借“神行符”的效果，我们速度极快，在街巷中穿行如同鬼魅，普通人几乎难以察觉。林三刀手持搜煞盘，不断调整方向，目标明确地朝着西郊疾行。
越往西走，周围的建筑越发稀疏荒凉，空气中也渐渐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压抑感。连路边的野草都显得蔫头耷脑，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枯败。
最终，搜煞盘的指针停在了一片巨大的、废弃的物流园门口。
园区铁门紧闭，但旁边的围墙有一段已经坍塌。园内杂草丛生，废弃的仓库如同巨大的灰色积木散落在各处，寂静得可怕。
而那股压抑和不祥的气息，正是从园区最深处、一栋看起来最大的仓库里散发出来的！
“就是那里。” 林三刀收起罗盘，眼神锐利如鹰隼。
我们借着杂草和废弃集装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那栋大仓库附近。仓库所有的窗户都被木板钉死，只有一扇巨大的卷帘门紧闭着，门口地面上残留着一些凌乱的车辙印和…几滴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空气中那股腥甜腐朽的气味更加浓郁了。
林三刀对我打了个手势，指了指仓库侧面一处通风口。通风口的百叶窗已经锈蚀脱落，露出一个可供一人钻入的黑洞。
我们两人如同灵猫般攀上墙边的管道，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通风口。
通风管道内布满灰尘，狭小逼仄。我们匍匐前进，很快，前方传来了微弱的光线和更加清晰的声音——是一种低沉单调、仿佛念经般的吟诵声，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无数人痛苦呻吟的背景音效。
爬到通风口的尽头，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仓库内的景象依旧让我头皮发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仓库内部空间极大，地面中央，同样用暗红色的“颜料”绘制着一个巨大的、比医院地下那个更加复杂邪异的掌纹图腾！图腾的线条仿佛在微微蠕动，散发着浓郁的邪气。
而围绕着图腾，密密麻麻地跪坐着一圈人！足足有上百人！他们穿着各异的衣服，有工人打扮，有白领模样，甚至还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但此刻，他们全都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如同提线木偶，机械地跟着前方一个身影吟诵着晦涩的音节。
他们的右手掌心，全部一片漆黑！又是“黑手病”患者！而且数量如此之多！
在图腾的正前方，搭建着一个简易的祭坛。祭坛上，竖立着一个用白骨和黑色金属拼接而成的、扭曲的掌纹符号雕像。
而站在祭坛前，主持着这场诡异献祭的，是一个穿着黑袍、背对着我们的身影——白眉婆婆！
她似乎腿伤未愈，站得有些勉强，但声音却异常高亢和狂热，挥舞着一根白骨法杖，引导着下方众人的吟诵。
随着吟诵声的进行，那些跪坐之人掌心不断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气运被抽取出来，汇入地面的图腾，再由图腾注入那个白骨雕像之中。雕像散发着越来越浓郁的乌光，仿佛一个正在充能的邪恶电池。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每个跪坐者的额头，都贴着一张小小的、绘制着扭曲面相的黄色符纸！正是这些符纸，压制并引导着他们的神智，让他们如同温顺的羔羊般奉献自己！
“面相傀儡符…” 林三刀在我耳边低声说，声音冰冷，“不仅能操控行为，还能大幅提升抽取气运的效率…好狠毒的手段！”
我们必须阻止她！否则这上百人的气运被抽干，不仅他们会死，汇聚的能量也足以…
我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祭坛侧面的一根柱子上！
那里，竟然绑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青色旧式盘扣上衣、银发凌乱、低垂着头的老妇人——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和感觉…是叶青衣老太太！
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被严密看管在古阵吗？
只见白眉婆婆时不时地用白骨法杖指向叶青衣，每一次指向，老太太的身体都会剧烈地抽搐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痛苦的闷哼，而她身上就会有一股淡薄了许多、但依旧精纯的能量被强行抽离，融入那白骨雕像的乌光之中！
他们在用叶青衣的魂力作为引子，加速和提纯这场献祭！
“混蛋！” 我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下去！
林三刀一把死死按住我，眼神严厉地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他指了指仓库的几个角落。我这才发现，在阴影里，竟然默立着几个同样穿着黑袍、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身影，他们气息阴冷，显然是黑纹教的守卫！
硬闯肯定不行！
就在我焦急万分，思考对策时，下方的吟诵声进入了高潮！白眉婆婆高举白骨法杖，声音尖锐刺破仓库顶棚：
“以众生之运，祭我神之纹！”
“恭请神恩，降临此身！”
那白骨雕像上的乌光瞬间暴涨到极致！眼看最后一步献祭就要完成！
千钧一发之际！
我猛地看向林三刀，用眼神疯狂示意——动手！干扰她！
林三刀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翻，一枚那种造型奇特的银色掌纹飞镖已然扣在指尖！
就在他即将甩出飞镖的瞬间——
祭坛上的白眉婆婆，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那张老脸正好对着我们藏身的通风口方向，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狰狞的笑容！
“咯咯咯…终于来了…”
“等的就是你们！”
她竟然早就发现了我们？！这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