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化工厂的过程堪称连滚带爬，比来时更加狼狈。身后隐约传来的爆炸声和白眉婆婆那怨毒至极的尖啸，像鞭子一样驱赶着我们。肺叶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刚才扔那块石头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劲儿，现在胳膊酸软得抬不起来。
林三刀搀扶着叶瓷，我则几乎是被赵小萌连拖带拽地往前跑。这丫头关键时刻倒是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虽然吓得脸色惨白，但脚步却没停。
直到彻底远离了化工厂区域，钻入一片荒废的林地，确认没有追兵，我们才敢停下来，瘫倒在冰冷的土地上，如同离水的鱼般拼命喘息。
“成……成功了吗？”赵小萌瘫坐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脸上还带着后怕。
林三刀警惕地回望了片刻，才沉声道：“仪式被打断了，劫门虚影消散。但他们……肯定没死心。”
叶瓷靠在一棵枯树上，右手紧紧捂着掌心，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额头上全是冷汗。那丝因仪式牵引而亮起的金光已经消失，但她的手掌却在微微颤抖，指缝间似乎有更深的灰败气息在蔓延。
“你的手怎么了？”我撑着身子挪过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叶瓷缓缓摊开手掌。只见那原本只是黯淡的神农纹路，此刻竟然像是干涸的土地般，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如同瓷器冰裂般的纹路！裂纹处，隐隐有极其微弱的黑气渗出，与她本身的气息格格不入，带着一种不祥的侵蚀感。
“是仪式反噬……”叶瓷的声音带着痛楚和一丝难以置信，“劫门的力量……比想象中更诡异……它……它在侵蚀我的掌纹……”
林三刀凑近查看，眉头紧锁：“这不是简单的能量冲击……更像是一种……诅咒？或者说是劫门本身携带的‘污染’。你的神农纹与劫门同源，反而更容易被其反向侵蚀。”
掌纹反转咒的代价？我想起《掌纹图》预言里那句模糊的“纹裂相残”，难道这就开始了？
“啧，”我下意识地想用惯常的语气掩饰内心的不安，“你这男人婆，掌心都快成裂纹蛋了，以后还怎么给人看手相？”
叶瓷抬起眼，狠狠瞪了我一下，但那双平时清亮的眸子里此刻却充满了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嘴，只是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总比你……连蛋都没得裂强……”
这话听着别扭，但我知道她是在硬撑。掌纹对于神农传人意味着什么，我心知肚明。这裂纹若继续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林三刀沉默地拿出最后一点清水和干净的布条，想帮叶瓷清理一下，但那裂纹仿佛长在肉里，黑气萦绕，普通的清理根本无用。
“得想办法遏制这股侵蚀。”林三刀语气沉重，“否则，不等劫门真正打开，你的掌纹可能就先……崩溃了。”
崩溃？我心头一紧。失去了面相术，我至少还是个完整的人。但如果叶瓷的掌纹崩溃，她会怎么样？那个预言里的“相残”，难道是指这个？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感涌上心头。以前遇到危险，总觉得自己还有点底牌，还能靠相术周旋一下。现在，眼睁睁看着同伴受创，我却像个废物一样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比面对强敌时更让人窒息。
赵小萌在一旁小声提议：“要不去医院？或者找别的中医看看？”
我们都沉默了。医院？怎么解释这掌心的裂纹？至于别的中医……连叶家正统传人都束手无策的掌纹侵蚀，普通医生又能有什么办法？
“或许……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试试。”林三刀忽然开口，眼神中闪过一丝回忆的神色，“临安市老城区，有个地方，叫‘不语斋’。店主是个古怪的老头，不显山不露水，但早年我听说，他专门处理一些……‘非常规’的损伤。只是，请他出手的代价很大，而且要看他的心情。”
不语斋？古怪的老头？听起来像是隐于世间的奇人异士。现在这种情况，死马当活马医，有任何一丝希望都不能放过。
“就去那里！”叶瓷咬着牙说道，语气坚定。她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掌纹情况的危急。
决定之后，我们不敢耽搁，稍作休息便再次上路。为了避免暴露，我们不敢走大路，只能穿行在荒郊野岭和破败的街巷之间。叶瓷掌心的裂纹似乎真的在缓慢蔓延，她的状态也越来越差，有时甚至会突然出现短暂的眩晕。
我只能尽量搀扶着她，把大部分重量扛在自己身上。这女人平时看着挺结实，没想到这么沉。我一边腹诽，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她那只受伤的右手。
一路上，我们都格外沉默。劫门的阴影，叶瓷掌纹的恶化，像两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赵小萌也不再叽叽喳喳，只是紧张地跟在后面，不时担忧地看着叶瓷。
我看着叶瓷苍白的侧脸和紧蹙的眉头，心里那股烦躁感越来越强。如果不是为了阻止仪式，如果不是我失去了力量没能更好地保护侧翼，她或许不会伤得这么重。这种想法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不休。
“喂，”我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疼就别硬撑着，哼唧两声没人笑话你。”
叶瓷斜睨了我一眼，有气无力地回击：“哼唧给你听？美得你……你这神棍……先管好你自己吧……脸色比鬼还难看……”
都这时候了，嘴还是这么硬。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不知为何，听她还能怼我，心里反而稍微踏实了一点。
至少，她还在战斗。
经过大半天的艰难跋涉，在天色将晚未晚之时，我们终于根据林三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藏匿在老城区深巷中的“不语斋”。
那是一家门脸极其不起眼的小店，木门斑驳，招牌上的字迹都快磨平了，窗户里透出昏暗的光线。周围静悄悄的，与其他店铺的热闹格格不入，仿佛独立于整个世界之外。
站在店门前，我们都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这里面，真的能有解救叶瓷的方法吗？
林三刀深吸一口气，上前叩响了门环。
沉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仿佛敲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掌纹反转的代价已经显现，而这“不语斋”，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