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的深秋总带着一种浸在蜜色里的温润,阿尔卑斯山的雪线在晴空下若隐若现,“静谧之息”别墅庭院里的欧洲椴树落了满地金黄,林伯正带着园丁小心翼翼地清扫,生怕落叶被风吹到二楼阳光房的落地窗上,惊扰了里面静养的人。上午十点的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梁教授推荐的洋甘菊香薰,驱散了孕晚期易有的烦躁感。
苏晚半躺在定制的乳胶孕妇躺椅上,椅身根据她的孕肚曲线做了特殊弧度调整,身下垫着的羊绒毯还是陆寒枭特意绣了兰草暗纹的那床。她手里捧着一本翻旧了的《小王子》,指尖刚触到书页边缘,腹中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胎动,像是小家伙在回应书页翻动的声响。她失笑地放下书,抬手轻轻抚过隆起的腹部,眼底的温柔能溺出水来,距离预产期仅剩七天,陆静辰这个小生命,已经能清晰地感知到外界的动静了。
陆寒枭就坐在躺椅旁的地毯上,背靠着椅腿,膝盖上摊着一本《新生儿急救手册》,书页上用红、黑两色笔做了三重标注,重点内容旁还贴了彩色便利贴,写着他咨询儿科专家后的补充注解。曾经在全球商业峰会上挥斥方遒的男人,此刻正戴着一副细框金丝眼镜,指尖捏着一支医用荧光笔,在“新生儿呛奶应急处理”那一页反复勾画,连眉峰都跟着知识点微微蹙起。
“梁教授早上发来的临产前注意事项,我整理成了表格。”他忽然抬头,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到孕肚中的孩子,“你看,这里明确写着,预产期前一周要密切监测胎动,每两小时记录一次,要是出现胎动突然减少或者剧烈增加,必须立刻联系医院。”他说着将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排版工整的Excel表格,列着“监测时间”“胎动次数”“异常处理方案”等条目,甚至用不同颜色标注了风险等级。
苏晚接过手机,指尖划过屏幕,忽然注意到表格最下方的“备注”栏里写着一行小字:“晚晚对青霉素过敏,产房急救箱需提前更换抗生素”。她的心猛地一暖,抬眸看向陆寒枭,发现他正低头检查放在一旁的待产包,那是一个超大号的定制行李箱,里面的物品按“母婴用品”“证件材料”“应急药品”分类摆放,每个收纳袋上都贴着清晰的标签,连她惯用的保湿面霜都按早晚款分开放置。
“陆总这细致程度,怕是要让枭耀的行政总监都自愧不如。”苏晚笑着打趣,伸手去拂他眉间的褶皱,指腹触到他微凉的皮肤,“昨天周明宇打电话来,还说你把集团未来三个月的战略决策权都移交了,只保留了紧急事务的最终审批权。他在电话里苦笑,说现在整个枭耀都在传,陆总‘为爱退隐’,要专心当奶爸了。”
陆寒枭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掌心暖着,另一只手则轻轻覆在她的孕肚上,感受着里面偶尔传来的胎动。“集团的运营有周明宇和艾伦盯着,不会出问题。”他的目光落在她因水肿而微微圆润的脚踝上,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但你和静辰,只有我能守着。当年苏家出事时,你一个人扛下所有,我没能在你身边;现在你怀我们的孩子,我绝不能再让你有半点委屈和风险。”
他的话像温水一样淌过苏晚的心底,让她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陆寒枭的场景。那时她刚从海外回来,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小礼裙,在陆家老宅的客厅里接过他递来的契约,他的眼神冷得像冰,语气里全是商业谈判的疏离:“苏小姐,我们的婚姻为期三年,互不干涉私生活,我帮你调查苏家旧案,你帮我稳定陆氏集团的股权,很公平。”
“还记得我们签契约那天吗?”苏晚轻声开口,目光飘向窗外的金黄椴树,“你坐在红木沙发上,手里捏着钢笔,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把契约推了过来。我当时心里还在想,这个男人真是冷漠到了骨子里,难怪被称为‘商界孤狼’。”
陆寒枭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自嘲,随即被温柔取代。“我那时以为,婚姻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商业合作。”他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直到你在‘星耀资本’的股东大会上以‘S’的身份横空出世,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我才发现,这个‘商业伙伴’远比我想象的要有趣。”
那段记忆像是被打开的闸门,汹涌地涌了出来。苏晚靠在陆寒枭的肩头,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他掌心的纹路:“后来在沪城的商业酒会上,我故意打翻红酒泼在你身上,想试探你的底线,你却只是拿过纸巾,帮我擦干净溅到我裙摆上的酒渍,还低声提醒我‘高跟鞋太高,小心崴脚’。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冷漠的资本家,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你那次可不是‘试探’,是故意找茬。”陆寒枭失笑,想起当时的场景,眼底满是宠溺,“我后来让陈峰去查,才知道你是因为我拒绝了苏家旧部的合作请求,故意给我难堪。不过你不知道,那天你穿着红色的礼服,站在人群里和我对峙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星,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女人,我好像抓不住了。”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忽然想起在雪山脚下迷路的那个夜晚,她冻得瑟瑟发抖,是陆寒枭带着保镖找到她,脱下自己的大衣裹在她身上,把她护在怀里取暖。那晚的星空格外璀璨,他指着北斗七星告诉她:“无论走多远,找到北极星就不会迷失方向。”现在想来,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她的北极星。
“还有陆云深倒台的那天,你为了救我,被他的人捅了一刀,却还笑着说‘晚晚别怕,我没事’。”苏晚的声音有些哽咽,指尖划过他小腹上的疤痕,那是为了护她留下的,至今仍能清晰地摸到痕迹,“在医院里,你昏迷了两天两夜,我守在你床边,才知道原来害怕失去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陆寒枭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稀世珍宝。“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你趴在床边哭,眼睛肿得像核桃,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你护在身后,再也不让你受一点伤。”他低头,在她的发顶印下一个深情的吻,“后来在万人发布会上,你举着孕检单对我举杯,说‘陆先生,余生请多指教’,我才知道,原来幸福可以这么具体。”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腹中生命的律动,忽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有了意义。从契约婚姻到真心相爱,从棋逢对手到并肩为王,他们一起经历了商战的尔虞我诈,一起揭开了苏家旧案的真相,一起将陆云深、张启山这些仇人送入法网,现在,他们即将迎来属于自己的孩子,组建一个真正完整的家。
“对了,陈峰昨天发来消息,说张启山在加拿大的资产已经被全部查封,涉及洗钱的证据链也完整了,不日就要引渡回国受审。”陆寒枭轻声说,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戾气,只剩下释然,“苏家旧案的所有相关人员,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爸爸妈妈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提到父母,苏晚的眼眶微微泛红,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孕肚,轻声说:“等静辰出生,我们带他去给爸爸妈妈扫墓,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现在很幸福,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还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
“好。”陆寒枭点头,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我已经让人把苏家老房子修好了,保留了你小时候的房间,还有你妈妈最喜欢的那盆兰草,我让人移到了别墅的花园里,现在长得很好。等你出了月子,我们就搬回去住一段时间,让静辰感受一下外公外婆的气息。”
两人正说着话,林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端着一杯温牛奶和一盘切好的水果:“先生,太太,该加餐了。这是用有机猕猴桃和樱桃做的果盘,牛奶加了点亚麻籽,都是梁教授推荐的孕晚期食谱,既能补充维生素,又能预防便秘。”他将餐盘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又递过来一个保温袋,“这是医院刚送过来的胎心监护仪,护士说让您每天上午和下午各监测一次,数据会实时同步到医生的终端。”
陆寒枭接过胎心监护仪,熟练地打开开关,在苏晚的腹部涂抹上耦合剂,然后将探头轻轻放上去。仪器发出“嘀嘀”的声响,清晰的胎心音在阳光房里回荡,沉稳而有力,像是小鼓在轻轻敲击。陆寒枭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虔诚,他屏住呼吸,盯着仪器上跳动的曲线,直到护士通过电话确认“胎心正常”,他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帮苏晚擦干净腹部的耦合剂。
“你看你,比我还紧张。”苏晚笑着接过他递来的温牛奶,抿了一口,“梁教授都说了,我的身体状况很好,静辰也很健康,你就别瞎担心了。”
“担心是难免的。”陆寒枭坐在她身边,拿起一块猕猴桃喂到她嘴边,“昨天我去医院确认产房的时候,特意看了急救通道的路线,还和麻醉师确认了三次你的过敏史。我甚至想过,如果生产过程中出现意外,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你,因为没有你,我和静辰都不会幸福。”
他的话直白而深情,让苏晚的眼眶瞬间湿润。她放下牛奶,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陆寒枭,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不,遇见我才是你的幸运。”陆寒枭回抱住她,动作轻柔地避开她的孕肚,“是你让我冰冷的世界变得温暖,是你让我知道,除了金钱和权力,还有更值得珍惜的东西。晚晚,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午后的阳光愈发温暖,苏晚靠在陆寒枭的怀里,听着他讲枭耀集团的趣事,周明宇因为不习惯没有他坐镇的董事会,紧张到在会上打翻了水杯;艾伦在欧洲谈成了一个新能源项目,特意给静辰买了一套纯金的长命锁;顾漫儿的设计展准备就绪,特意留了VIp席位给他们,还说要把拍卖所得的一半捐给“静辰公益基金”。
“顾漫儿是真的变了。”苏晚感慨道,“以前她总把我当成情敌,处处针对我,现在却能放下过往,专注于自己的事业,还积极参与公益。上次基金发布会上,她送来的花篮上写着‘祝静辰启光’,我就知道,她是真的释怀了。”
“人总是会成长的。”陆寒枭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她现在的设计风格越来越温和,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尖锐的攻击性。我已经让枭耀的公关部和她的品牌合作,以后‘辰光’系列的珠宝,会作为基金的专属拍卖品,既帮了她,也能为基金筹集更多的资金。”
下午三点,苏晚忽然觉得有些困了,陆寒枭扶着她慢慢起身,陪她回卧室休息。卧室里的温度被精确控制在24c,床上铺着柔软的真丝床单,枕头是特意定制的孕妇枕,能完美支撑她的腰腹。陆寒枭帮她脱了鞋,盖好被子,又坐在床边给她讲童话故事,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像催眠曲一样,让苏晚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苏晚睡得并不沉,梦里她看到了爸爸妈妈,他们站在一片开满兰草的花园里,笑着向她挥手。她还看到了小小的静辰,穿着白色的连体衣,睁着和陆寒枭一样深邃的眼睛,跌跌撞撞地向她跑来,嘴里喊着“妈妈”。她笑着伸出手,想要抱住他,却突然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唔……”苏晚疼得闷哼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她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腹部,发现那里正传来一阵规律性的紧缩感,疼痛越来越强烈,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守在床边的陆寒枭立刻警觉起来,他握住苏晚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全是冷汗,脸色也变得苍白。“怎么了?晚晚,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快速拿起旁边的胎心监护仪。
“肚子……肚子好疼……”苏晚咬着牙,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好像……好像是宫缩……”
陆寒枭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立刻拿出手机拨打医院的电话,语速极快地说明情况:“我是陆寒枭,我太太苏晚现在出现宫缩,距离预产期还有七天,你们立刻安排急救团队过来,我已经让司机准备好车了!”挂了电话,他又快速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铃,让林伯立刻把待产包搬到车上。
“别紧张,晚晚,别害怕。”陆寒枭蹲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凉的指尖,“医生马上就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很快就没事了。”他一边安抚苏晚,一边快速帮她穿上宽松的衣服,动作熟练而沉稳,丝毫看不出慌乱,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也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宫缩的间隔越来越短,疼痛也越来越剧烈,苏晚疼得浑身发抖,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陆寒枭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晚晚,疼就喊出来,别憋着。我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陆寒枭……”苏晚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我好怕……”
“别怕,有我在。”陆寒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无比坚定,“我们的静辰很坚强,你也很坚强,我们一起加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林伯的声音:“先生,救护车到了!司机也把车准备好了!”
陆寒枭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抱起苏晚,动作轻柔地避开她的孕肚。苏晚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了一些。她知道,这个男人会一直陪着她,陪着她迎接他们的孩子。
下楼的时候,医护人员已经拿着担架在门口等候。陆寒枭小心地将苏晚放在担架上,全程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边帮她擦汗,一边轻声安抚。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了别墅的宁静,陆寒枭坐在救护车的副驾驶座上,回头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苏晚,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坚定。
“晚晚,坚持住。”他对着她大喊,声音盖过了救护车的鸣笛声,“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静辰很快就要出生了!”
苏晚看着他,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但她的心中却充满了期待,她和陆寒枭的孩子,即将来到这个世界,他们的家,即将迎来最圆满的时刻。
救护车一路疾驰,向着私立医院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风景快速倒退,陆寒枭的目光始终落在苏晚身上,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第一次见她时的冷漠,雪山脚下的守护,发布会后的求婚,婚礼上的誓言……所有的过往都化作了此刻的坚定,他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苏晚和静辰都能平安。
医院的VIp产房早已准备就绪,医护人员推着苏晚快速走向产房。陆寒枭换好无菌服,紧紧跟在后面,他的手一直握着苏晚的手,从未松开。当产房的门即将关上时,苏晚忽然拉住他,眼神里满是依赖:“陆寒枭,你别离开我。”
“我不离开。”陆寒枭俯身,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和静辰平安出来。”
产房的门缓缓关上,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陆寒枭站在产房里,看着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看着苏晚因为疼痛而紧绷的脸庞,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将是对他和苏晚最严峻的考验,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迎接他们的孩子,迎接属于他们的圆满。
产房里,仪器的“嘀嘀”声和苏晚的痛呼声交织在一起。陆寒枭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不断地鼓励:“晚晚,你很棒,再坚持一下。静辰在等我们,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他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底却满是坚定和期待,他知道,再过不久,他就会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他的人生,也将迎来最幸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