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水湾安全屋的医疗区弥漫着淡若游丝的消毒水味,与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咸湿海风交织,形成一种介于“危机解除”与“余波未平”之间的微妙氛围。陆寒枭半靠在定制医疗床上,右肩缠着厚重的无菌纱布,纱布边缘渗出的淡粉色药渍已趋于稳定,却仍让他脸色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他未受伤的左手握着加密平板,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上面是国际刑警刚同步的《陆云深抓捕审讯初步报告》,每一个字都在宣告这场持续八年的追凶之战,终于迎来关键终局。
“陆总,国际刑警总部与香港警务处已联合发布官方通报,同步上传至Interpol官网及香港政府新闻网。”周秘书快步走进医疗区,手中捧着一份烫金封皮的纸质通报副本,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振奋,“通报明确指出,‘启明基金会’实际控制人陆云深,于昨日21时47分在香港国际机场t2航站楼,试图使用伪造的‘瑞士籍商人’证件登机(目的地开曼群岛)时,被国际刑警与香港海关联合布控人员当场抓获;同时落网的还有其两名核心助理及一名提供伪造证件的机场地勤人员,目前均已羁押于香港赤柱监狱特殊羁押区。”
苏晚正坐在床边为陆寒枭调试营养液流速,闻言立刻起身接过通报副本。纸张上的黑体字清晰印着陆云深的涉案罪名:“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商业欺诈罪、内幕交易罪、巨额资金非法转移罪,及关联2015年苏氏集团破产案的故意杀人罪(涉嫌策划苏擎苍、沈静仪夫妇车祸)”,每一项罪名后都标注着对应的证据编号,指向艾伦恢复的服务器指令链、福伯的证词录音、王李董事的供词笔录等关键材料。
“证据链已完成交叉验证。”周秘书补充道,调出平板上的《证据核验清单》,“艾伦解析的‘启明基金会’核心服务器数据,与我们从鼎鑫投资查获的资金流水完全吻合;福伯指认的‘伪造苏擎苍签名’文件,经香港高等法院指定的笔迹鉴定机构三次独立核验,确认系陆云深指使下属伪造;王董事、李董事在审讯中均供述,当年收受陆云深海外信托利益,协助其稀释苏氏股权、散布负面舆论,所有证据形成完整闭环,足以支撑检方提起公诉。”
陆寒枭抬眼看向苏晚,目光中带着确认:“涉案人员的后续处置,都安排好了?”
“已同步推进。”周秘书点头,语气严谨,“王建国、李志斌因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泄露商业秘密罪’,已被香港廉政公署正式立案,其名下8%‘枭耀’股权已由法院冻结,待案件审结后依法处置;参与发布会刺杀的雇佣兵‘鬼手’及同伙,因涉嫌‘故意杀人未遂罪’,已移交国际刑警处理,将引渡至其犯罪行为发生地受审;启明基金会在全球范围内的27个关联账户、11家空壳公司,已被国际刑警联合当地金融监管机构冻结,涉案资金合计约78亿美元,后续将按比例返还‘枭耀’及苏氏旧部债权人。”
苏晚握着通报副本的指尖微微收紧,纸张边缘被压出浅痕。八年来,她无数次在深夜想象这一天,父母的冤屈得以洗刷,凶手被绳之以法,所有参与构陷苏家的人都付出代价。此刻真相落地,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沉重的释然,如同卸下了压在心头的千斤巨石。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海面上缓缓驶过的货轮,那是昨夜陆云深试图偷渡的同款船只,如今却成了正义降临的注脚。
“寒枭,”苏晚转过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想去看看爸妈。”
陆寒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挣扎着想坐直身体,却牵扯到右肩伤口,眉心瞬间蹙起。苏晚立刻上前按住他:“你别乱动,伤口还没好。我自己去就好,影卫跟着我,不会有事。”
“不行。”陆寒枭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说过,你的事,我都要陪你一起。让医生再检查一下伤口,我们一起去。”
他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陆寒枭独有的温柔,在她最需要仪式感的时刻,从不会让她独自面对。苏晚看着他苍白却依旧挺拔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最终轻轻点头:“好,一起去。”
半小时后,医疗团队为陆寒枭重新包扎伤口,并配备了便携式止痛泵。黑色防弹轿车缓缓驶离安全屋,朝着位于香港半山的“静园墓园”驶去。车内,苏晚将头轻轻靠在陆寒枭的左肩(未受伤侧),手中捧着一束精心挑选的白菊,那是母亲沈静仪生前最爱的花。陆寒枭用左手轻轻揽住她的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衣角,两人都没有说话,却在沉默中达成了最深的默契。
车窗外的天色渐渐转阴,细密的雨丝开始飘落,为这场迟来的告慰增添了几分肃穆。墓园入口处,影卫早已提前清场并布控,黑色雨伞在雨幕中形成一道严密的防护线。陆寒枭拒绝了轮椅,在苏晚与医护人员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上湿滑的石阶。他右肩的止痛泵藏在西装内袋,每走一步,都需要用左手支撑身体重量,额角渗出的冷汗与雨水混在一起,却依旧保持着挺拔的姿态,他要以最体面的模样,陪苏晚完成这场对父母的交代。
终于,在那块镌刻着“显考苏公擎苍府君之墓”“显妣苏母沈静仪女士之墓”的汉白玉墓碑前停下。墓碑照片上,苏擎苍身着西装,笑容儒雅;沈静仪穿着白色连衣裙,眼神温婉,定格着八年前那个尚未遭遇阴谋的午后。苏晚将白菊轻轻放在墓前,雨水打湿了花瓣,却让那份洁白更显纯粹。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苏晚缓缓跪下,不顾膝盖下的湿冷,深深叩首。抬起头时,眼泪终于忍不住与雨水交织,顺着脸颊滑落,“对不起,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她跪坐在墓碑前,声音带着压抑八年的委屈与释然,一字一句地诉说:“当年害你们的人,都受到惩罚了。陆云深被捕了,他策划了车祸,伪造了签名,掏空了苏氏,现在证据确凿,他再也跑不掉了;王叔叔、李叔叔帮着他做事,也被立案调查,他们欠苏家的,都会还回来;还有启明基金会,他们的资金被冻结,账户被查封,再也不能害人了。”
“妈,您当年坚持的‘基因伦理研究’,我没有让它中断。艾伦已经联系了您的学生,下个月‘沈静仪科学伦理实验室’就要揭牌了,会继续您未完成的研究,帮更多人守住科技的底线。”
“爸,您常说‘商业要向善’,我和寒枭会带着‘枭耀’做到。我们已经成立了‘苏氏正义基金’,专门帮助那些被金融犯罪伤害的家庭,就像当年您帮助过的那些创业者一样。”
雨势渐大,苏晚的声音在雨幕中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陆寒枭站在她身后,撑着一把黑色大伞,将她完全护在伞下。他没有打断,只是安静地聆听,目光落在墓碑照片上,心中默默承诺:“苏伯父,沈伯母,以后晚晚的人生,我会用生命守护。”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终于说完了所有话。她再次深深叩首,然后在陆寒枭的搀扶下缓缓站起。长时间的跪坐让她腿脚发麻,刚一站直便踉跄了一下。陆寒枭立刻用左手紧紧扶住她,却因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右肩伤口,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寒枭!”苏晚惊呼,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口疼?”
陆寒枭想摇头说没事,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发黑,左手的力道渐渐减弱。医护人员立刻上前,解开他的西装外套,发现纱布已被鲜血浸透,止痛泵的管线也因动作拉扯而移位。“陆总伤口渗血严重,需要立刻处理!”医护人员急声道,从急救箱中取出止血纱布按压伤口。
苏晚的心脏瞬间揪紧,眼泪再次涌出:“都怪我,要不是我坚持来这里,你也不会……”
“不怪你。”陆寒枭勉强睁开眼,指尖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声音虚弱却坚定,“能陪你……来见爸妈,值得。”
雨幕中,黑色防弹轿车紧急掉头,朝着最近的私人医院驶去。苏晚坐在车内,紧紧握着陆寒枭的手,掌心的冰凉让她心慌不已。她看着他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模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绝不能有事。
而此刻的医院,早已接到通知,急诊团队与手术室已准备就绪。车刚停稳,医护人员便推着担架床快步上前,将陆寒枭抬上担架,送往手术室。苏晚紧随其后,看着手术室门上亮起的“手术中”红灯,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担忧。
周秘书站在一旁,轻声安慰:“苏总,您别太担心。医生说只是伤口牵拉导致的渗血,没有伤及动脉,手术风险很低。”
苏晚点头,却依旧无法安心。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回想起从契约婚姻到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他为她挡过子弹,为她对抗董事会,为她撑起一片安全的天空。如今,他却因陪她而来墓园,再次受伤。
“周秘书,”苏晚的声音带着坚定,“通知‘枭耀’所有高管,未来一周的会议全部推迟或线上召开。在陆寒枭出院前,我会守在医院,集团事务由我暂时接管。”
“是,苏总。”周秘书躬身应下,心中感慨,这对夫妻,总是在彼此最需要的时候,成为对方最坚实的依靠。
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走廊里寂静无声。苏晚坐在长椅上,目光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她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就像他曾经守护她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