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练几乎觉得血液全都汇集在耳朵处，导致耳朵失聪了，充满了嗡鸣声，嗡鸣声里回荡着三个字“点灵丹”。
今日她被叫来议事，是因为夏家药堂的药方打包工作，还有一些基础药植的炮制流程，都是她带领着韩家的女子在做。
五长老叫她来，说是万一少家主问到什么事，也好说清楚。
韩练很早就认识了夏素云，夏素云和夏素心虽是姐妹，却不尽相同，二人都是不多言语，行事稳重之人，夏素心是静逸中透露无限的热情，无需靠近，她会不自觉烘热周围的人，而夏素云是冷清中带着些许暖意，靠近她的人，就能感受到那切实的温暖。
韩练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她抬头看着夏素云，看着少家主，她觉得那隐约幽绿的双眼中含着无尽的生机，她看到了自己的绝望，故而洒下一滴甘露。
韩琛听到夏素云所言，立刻回头看了看坐在他手下边的韩练，他明白这句话是说给韩练听的，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只要赤诚忠心，夏家有的是资源。
议事还在继续，夏素云问了很多事，问的很细致，你说什么她都会有相关的信息佐证，她绝不是随意问问，她已经调查过了，发问只是一个过场，她在观察每一个人的言语，有没有言不属实。
待议事结束，已是天色暗下，夏素云留下了韩练，让韩练带着她去看韩家的姑娘们，韩练无有不从，打起一百二十分的认真，带着夏素云去了韩家女子居住的大院。
到了大院外，听得里面嘈杂一片，韩练想解释，夏素云制止了，她有神识，自然知道里面的人不是在哄闹。
韩练推开了门，院中众女子虽然有不少人看了一下打开的大门，但是随即就不再注意了，离得近的女子以为是风吹开的大门，还过去把门关住了。
竟然没有人察觉有两个进入了院子。
夏素云以神识环绕自己和韩练周身，随意走在院中。
韩练第一次感受到修仙者和凡俗人的差异，真的是天差地别，除了都是人形。
院子里大多数女子在锻炼拳脚，有人对练，有人独自训练，也有不少人在背书。
有一个长的黑壮的女子，正在练拳，好像感觉一阵周身有什么微风，伸手捞了一把，啥也没捞着，又继续哼哈地打拳。
夏素云打量了半天这黑壮的女子，和韩练道：“这女子灵觉很敏锐啊。”
韩练解释道：“她叫韩娟，前些日子去了林家参加林老祖的双喜大典回来后，就给自己改名韩黑壮了。她四肢灵活有力，是个学武的好苗子。”
夏素云轻嗯了一声，又看了看其他人，有一个妇人，坐在走廊处，一处灯笼旁，有两个女孩旁边，这妇人一边听小女孩背书，一边自己对着灯笼翻看书籍，她翻的极快，突然她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书，看了一页又抬头看了看。
夏素云站在这妇人身边，低头看了看妇人手上的书，是一本草药识谱，她问韩练道：她为何坐在此处看书，这里并不适合看书。”
韩练解释道：“她叫韩玲儿，记性很好，差不多能做到过目不忘，故而很喜爱读书，因为住宿的院子里都是凡俗之人，为了防止走水，宿舍内不许私自点蜡烛，提供的灯烛位置较高，更不适合看书。所以经常坐在这里看书，听女儿们背书。”
夏素云看了半天道：“我母亲也是曾一边看书，一边督促我与妹妹背书。稍后，我会安排韩长老购买一批灵灯，这样只需要消耗少许灵石，便能安全明亮。”
韩练忙道：“不敢劳动少族长费心，这实在是使不得，我等凡俗之人住在此处，已是一大笔开支，再耗费灵石，实在愧不敢当。”
夏素云抬头看了院子北方黑压压的山，指给韩练道：“知道那座山值多少灵石吗？”
韩练摇头，不敢猜测，那山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就长出来的奇迹，山下的宅地就需要耗费一千五百万颗下品灵石，这是一笔大到恐怖的数字，一年前韩家还在为了三五颗灵石精打细算。
夏素云道：“各种费用加起来，差不多需要100个一千五百万下品灵石，只多不少。每年的维护费用也不下于个一千五百万下品灵石，而你们住在山脚下一天，所需要付出的灵石，足够灵灯亮上半年，如此大的付出都花了，再多一盏灵灯算得上什么呢？你们只要好好修习，为了自己，为了韩家，你们的价值远比灵石高，韩长老算得清这笔账的。”
说着夏素云闲逛过整个院子，大多数女子都在认真修习，也许几个人围在一起谈论自己今日的见闻。
绕了一圈，夏素云便是离去了，她对这些女子有些兴趣，自小她就知道母亲不是凡俗之人，跟着母亲，她并没有吃过凡俗中的苦，母亲对她和妹妹的管教也和周围的人不一样，她周围的女子，都有着极为艰难的困境，如桃花被迫嫁人，还有很多和桃花相似的女子，她们的一生尚未开花，便凋零了，死于生育，死于劳作，死于疾病，死于父母和夫家的暴力，甚至死于流言蜚语……
她很庆幸自己和妹妹不是别家的女子，她曾问过母亲为何那些人不愿意善待女子，母亲说：“弱者拥有了特殊能力，便会遭到忮忌，受到管控和御使。这是弱者无法挣脱的原罪”
她很怜悯那些女子，但是她帮不了她们，因为她们周身都是泥沼，她们深陷其中，没有立脚之处，没有离开泥沼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气，甚至不知道泥沼之外还有陆地。
就是拉上岸一次，只要松手，就会再次陷落。
所以她很佩服韩家人竟然会将韩家的凡俗女子全都带到青石城，青石城已经是她们能暂时歇息的陆地，还有韩家护着她们，只要她们能努力地在自己脚下修筑堡垒，强健自身，就算是回到凡俗，也不会再陷入泥沼之中。
韩练和夏素云出了院子，夏素云撤了神识屏障，和韩练告别，便一个人离去了。
韩玲儿坐在对着大门的位置，她抬头，看着一个身量高挑，穿了一身灰绿色战甲，隐约间有灵光流动的背影，渐渐远去。韩练站在门口，目送此人离去。
夏素云没有回到莅临楼，而是出了韩家大门，一路北去，她速度迅捷，在进入山林中，更是一丝气息全无，夏素云行走于山林之间，并未走远，手持弓箭，一只只猎物倒在地上，在她的触摸下，化作养分，滋养着她体内的筋骨血脉。
也许山林更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