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死寂。
虚无。
林凡的意识在无尽的灰暗中沉浮，仿佛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即将被永恒的沉寂吞噬。归墟的气息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刺入他残存的感知，消磨着他关于“存在”的一切印记。
前世奔波的车流与霓虹，今生修炼的星辰与火焰，伙伴们的笑貌与呼喊……一切都在变得模糊，如同褪色的画卷，即将被彻底的“无”所覆盖。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甘……
一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带着一丝温暖与矛盾意味的火星，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是那缕永恒火种（子体）！即便在归墟的绝对终结之意下，它那源自混沌本源的、“存在”的本质，依旧未曾完全熄灭！
仿佛是回应这点不甘的火星，他下沉的身体，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实体”。
不是松软虚无的雾气，而是某种……坚硬、冰冷、带着粗糙颗粒感的东西。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骨头几乎散架的剧痛，将林凡那即将涣散的意识强行拉回了一丝！
他重重地摔落在什么东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眼前彻底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痛了林凡的眼睑。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朦胧的、不断晃动的……淡绿色光晕？
视线模糊，头脑如同被灌满了铅，一片空白。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他尝试移动身体，却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尤其是胸口和丹田位置，仿佛被彻底掏空，又像是塞满了破碎的玻璃。他闷哼一声，放弃了挣扎，只能无力地躺着，转动眼球，打量着周遭。
他似乎躺在一个……狭小的、由某种暗沉木质和粗糙金属构成的“容器”里？容器在不断轻微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那淡绿色的光晕，来自镶嵌在顶部的一颗鸡蛋大小、散发着柔和生命气息的……宝石？或者是某种植物的果实？
光线照亮了这个小空间。除了他身下铺着的一些干燥、带着奇异清香的不知名草叶外，旁边还散落着几件东西：一个破损了一半、表面有焦痕的金属头盔；一柄锈迹斑斑、缺口遍布的短剑；还有几块颜色暗淡、似乎蕴含微弱能量的……石头？
这些都是什么？
林凡努力回想，却只觉得头痛欲裂，脑海中只有一些混乱的、无法串联的碎片——燃烧的火焰、冰冷的星辰、巨大的阴影、伙伴焦急的面容……还有，一份似乎很重要的……外卖？
外卖？那是什么？
他甩了甩昏沉的头，将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抛开。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尝试内视，却发现神识如同陷入泥沼，根本无法离体，连感知自身都极其困难。他只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体内一片狼藉，原本似乎应该有什么东西的地方，现在空空荡荡，只有一丝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暖意，在丹田深处顽强地坚持着。
伤势极重，修为……似乎尽失？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吱呀声停止，摇晃也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一种低沉、沙哑、仿佛金属摩擦般的语言，是他从未听过的音节。
紧接着，他所在的“容器”盖子被从外面掀开。
更加明亮的淡绿色光晕涌入，林凡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一张脸，出现在洞口上方，好奇地打量着他。
那是一个……类人生物？皮肤呈现出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布满了细微的、如同干涸河床般的褶皱。头发是灰败的枯草颜色，稀疏地贴在头皮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很大，瞳孔是如同猫科动物般的竖瞳，颜色是黯淡的琥珀色，此刻正带着七分警惕、三分好奇地盯着林凡。
他（林凡下意识地认为是男性）身上穿着由某种粗糙兽皮和暗色金属片简单缝制的衣物，手里握着一柄骨质的鱼叉状武器。
看到林凡睁着眼睛，那生物似乎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手中的骨叉对准了林凡，嘴里发出更加急促、带着警告意味的沙哑声音。
林凡心中凛然，他能感觉到对方那看似瘦弱的身躯里，蕴含着不俗的力量，至少远超他现在这具残破的身体。他不敢轻举妄动，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容，尽管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扭曲。
他尝试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沙哑，发出的声音如同破风箱：“你……好？这……是哪里？”
那生物显然听不懂他的话，竖瞳中的警惕之色更浓，骨叉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林凡的鼻子。
林凡立刻闭嘴，举起双手（牵动伤口，让他一阵龇牙咧嘴），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那生物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确认了这个从天而降的“怪人”暂时没有威胁，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收起骨叉，对着外面喊了几句。
很快，另外两个类似的生物也出现在洞口，一老一少，同样穿着简陋，好奇地打量着林凡。他们的眼神中，除了警惕和好奇，林凡还看到了一种……深埋的麻木与疲惫，仿佛长期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下。
年长的那个生物，从腰间解下一个皮质的水袋，小心翼翼地递到林凡嘴边。
林凡犹豫了一下，但极度的干渴战胜了警惕，他微微仰头，喝了几口。水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和土味，并不好喝，但流入喉咙，确实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感觉。
“谢谢……”他再次尝试沟通，尽管知道对方可能听不懂。
年长生物似乎明白他在表达谢意，布满褶皱的脸上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摆了摆手。
随后，三个生物用那种沙哑的语言低声交流了几句，年轻的生物跑了出去，很快带回了一些像是根茎和菌类的东西，就在“容器”旁边的一个小石臼里捣碎，混合着那种发光的淡绿色果实汁液，制成了一种糊状物。
年长生物示意林凡张嘴，然后将那糊状物一点点喂给他。
糊状物味道古怪，带着浓郁的土腥和苦涩，但吃下去后，林凡却感觉体内那丝微弱的暖意似乎壮大了一点点，身体的疼痛也有所缓解。
他们……在救他？
林凡心中复杂。在这片显然是绝地的归墟之中，这些看起来原始而弱小的生物，不仅没有将他这个“天外来客”视为威胁除掉，反而在救治他？
他们是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苏清寒他们……又在哪里？还活着吗？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此刻的他，虚弱得连思考都是一种负担。在吃下那些糊状物后，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再次袭来，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最终抵挡不住，再次陷入了沉睡。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那三个生物围在旁边，用沙哑的声音，反复低语着一个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恐惧？
那个词发音古怪，但他依稀捕捉到了类似“墟骸”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