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嘶哑破败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冰冷的恶意,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精准地刺向盛之意。
东西?交出来?
果然是为了那不知名的“东西”而来!刘艳红父母的出现不是偶然,这深夜的堵截更不是!对方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已经死死盯上了他们!
盛之意心中戾气陡生,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半步,与朱霆并肩而立,手中的小匕首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她冷笑一声,声音比夜风更冷:“藏头露尾的玩意儿!想要东西?滚出来,跪下来叫三声奶奶,老娘心情好了,或许能赏你块骨头啃啃!”
她这嚣张到极点的回应,让巷子深处的阴影沉默了一瞬,随即,那嘶哑的声音带上了愈发浓重的杀意:“找死!”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巷子深处和两侧的墙头同时扑出!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手中寒光闪烁,直取盛之意和朱霆的要害!
是职业的!绝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
朱霆眼神一寒,在对方动身的瞬间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将盛之意往自己身后更深处一推,低喝一声:“躲好!”同时,他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不退反进,迎着正面扑来的那个黑影撞了过去!
“砰!”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响起。朱霆的肩膀硬生生撞在对方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但另外两人手中的短刀已经一左一右,带着凌厉的风声刺到!
朱霆身形拧转,险之又险地避开左侧的刀锋,右臂肌肉贲张,格挡住右侧的攻击,手肘顺势狠狠砸向对方的面门!那人反应极快,偏头躲过,刀锋一划,在朱霆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口子。
而最开始被撞飞那人,竟然挣扎着又爬了起来,配合着另外一人,再次缠上朱霆。三人显然训练有素,招式狠辣,配合紧密,招招都奔着要害,显然是要置人于死地!
朱霆虽勇,但以一敌三,对方又是亡命之徒,一时间竟被死死缠住,无法脱身去顾及身后的盛之意。
盛之意被朱霆推开,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后背生疼。她看着眼前险象环生的搏杀,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只有沸腾的杀意和一丝焦躁。她握紧匕首,想冲上去帮忙,但她很清楚,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相对于这种级别的搏杀),冲上去非但帮不了忙,反而可能让朱霆分心。
必须想办法破局!
她的目光急速扫过昏暗的巷道,落在墙角几块散落的碎砖头上。她毫不犹豫,弯腰捡起一块,掂量了一下,眼神锁定那个正试图从侧面偷袭朱霆的黑影。
“看家伙!”盛之意厉喝一声,手臂猛地甩出,砖头带着风声砸向那人的后脑!
那人听到风声,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就这瞬间的分神,被朱霆精准捕捉!朱霆一个迅猛的贴身短打,拳头如同铁锤般砸在对方肋下!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那人惨叫一声,瘫软下去,失去了战斗力。
但与此同时,另外两人的攻击也到了!一人挥刀直刺朱霆后心,另一人则阴险地攻向下盘!
朱霆刚解决一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刀锋刺中!
千钧一发之际,盛之意想也不想,将手中另一块砖头奋力砸向攻击朱霆后心那人的面门,同时自己合身扑上,不是去挡刀,而是如同发疯的母豹,直接撞向那个攻击下盘的人!
她这完全不顾自身、以命搏命的打法,显然出乎了对方的意料。那人被她撞得一个趔趄,下盘的攻击顿时落空。
而朱霆也凭借惊人的战斗本能,在盛之意砸出砖头的瞬间,身体强行扭转,避开了后心的要害,但左肩胛骨下方还是被刀尖划过,带出一溜血花!他闷哼一声,动作却毫不停滞,反手扣住那人持刀的手腕,发力一拧,同时膝盖狠狠顶向对方腹部!
“呃啊!”那人吃痛,短刀脱手。
然而,就在朱霆准备彻底解决这人时,最开始那个被撞飞、一直靠在墙边喘息的黑影,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巧的、闪着幽蓝光泽的弩箭,对准了正背对着他、与最后一人缠斗的朱霆的后心!
“小心!”盛之意眼角余光瞥见那点幽蓝,心脏几乎骤停!她想扑过去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生死一瞬,朱霆仿佛背后长眼,猛地一个矮身旋踢,将面前最后一人踹飞,同时身体借着旋转之力向侧面扑倒!
“嗖!”
弩箭擦着他的肩头飞过,钉入对面的墙壁,发出“咄”的一声闷响,箭尾兀自颤抖不休!那幽蓝的光芒,显然淬了剧毒!
朱霆虽然避开了要害,但动作到底慢了一丝,左臂外侧被弩箭的箭簇划开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几乎是瞬间,那伤口周围的皮肤就开始泛起一种不正常的青黑色,并且迅速向着周围蔓延!
弩箭有毒!
“糙汉!”盛之意目眦欲裂,疯了一样冲过去,扶住身形有些摇晃的朱霆。
那个发射弩箭的黑影见一击未能致命,毫不犹豫,转身就想翻墙逃走。
“想跑?!”盛之意暴怒,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短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黑影的后背掷去!
“噗嗤!”短刀精准地扎入了那人的大腿。那人惨叫一声,从墙头摔落下来,挣扎着还想爬起。
盛之意却顾不上补刀,她看着朱霆迅速发黑的手臂和瞬间苍白冒汗的脸色,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慌又痛。
“撑住!我带你回去!”她声音发颤,试图将朱霆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
朱霆却推开了她,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因为剧痛和毒素而变得嘶哑:“别管我……你先走……他们可能还有同伙……”
“走个屁!”盛之意眼睛都红了,不管不顾地再次架住他,用瘦弱的肩膀硬扛着他大部分的体重,朝着巷子外踉跄走去,“要死一起死!老娘不会丢下你!”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狠绝。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芒从巷口传来。
“什么人?!站住!”是巡逻的民兵!显然是被刚才的打斗声和惨叫声吸引过来的。
那几个黑影见状,再也顾不上任务,能动的挣扎着爬起来,相互搀扶着,迅速消失在巷子另一头的黑暗中。那个被盛之意扎伤大腿的,也被同伙拖着逃离。
盛之意看到民兵,如同看到了救星,嘶声喊道:“快!救人!他中毒了!”
……
省城军区医院,特殊病房。
朱霆躺在病床上,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紧急处理过,敷上了特制的解毒药膏,并用绷带紧紧包扎。他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此刻因为药物作用沉睡着。
周秘书站在床边,脸色凝重。他接到民兵通知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并调动了军区医院的资源进行抢救。
盛之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发散乱,衣服上还沾着朱霆的血和自己的灰尘,她死死盯着朱霆沉睡的脸,嘴唇抿得发白,一言不发。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疯批光芒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后怕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
“箭上的毒很罕见,是混合型神经毒素,幸好处理及时,剂量也不大,朱霆同志身体素质极好,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但需要观察和静养一段时间。”主治医生低声向周秘书汇报。
周秘书点了点头,示意医生先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周秘书看向盛之意,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盛同志,你们……今晚太冒险了。”
盛之意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周秘书,声音嘶哑却带着压抑的怒火:“冒险?周秘书,是有人想要我们的命!在省城!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这就是你说的‘保护性安置’和‘安全保障’?!”
她的质问毫不客气,带着强烈的指责。
周秘书被噎了一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闪了闪,难得地露出一丝尴尬和凝重:“这件事,是我们疏忽了。对方比我们想象的更猖狂,手段也更狠毒。我们会加强安保力量,并全力追查凶手下落。”
“查?”盛之意冷笑,“怎么查?人都跑没影了!要不是巡逻的来得巧,我们现在已经是两具尸体了!”
她越说越气,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和疲惫,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她扶住床沿才站稳,指着沉睡的朱霆,眼圈泛红:“你看看他!他要是有什么事,老娘跟你们没完!跟那些躲在阴沟里的杂碎没完!”
她这副不管不顾、如同护崽母兽般的模样,让周秘书沉默了片刻。他看得出来,盛之意此刻的情绪是真实的,那种后怕和愤怒做不得假。
“盛同志,请你冷静。”周秘书放缓了语气,“领导已经知道了此事,非常震怒。这已经不仅仅是之前的案件了,这是公然挑衅。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盛之意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周秘书,半晌,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怕了。
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怕朱霆真的因为她出事。
这个糙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看到他中毒倒地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周秘书看着她这副罕见的、流露出脆弱一面的样子,心中暗自思忖。看来,朱霆就是她的软肋。他默默地将这一点记下。
“盛同志,”周秘书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当务之急,是让朱霆同志好好养伤。你们的安全问题,我会亲自负责,绝不会再出现今晚这样的情况。至于生意上的事情……”
“生意?”盛之意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狠厉和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翻涌着更深的算计,“做!为什么不做?他们越是想弄死我们,老娘越是要活得风生水起!不仅要搞养殖开饭店,老娘还要把生意做得更大!大到让他们不敢轻易动我!”
她擦掉脸上的泪痕,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朱霆沉睡的侧脸,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他没有受伤的右手,动作轻柔得与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然后,她转过身,对着周秘书,露出了一个带着泪痕却又无比坚毅、甚至有些疯狂的笑容:
“周秘书,麻烦你跟领导说一声。保护费……我们不能白交。这省城的生意,得给我们开点绿灯才行。比如,那个快要倒闭的服装厂,我看就不错。”
周秘书看着她这迅速调整好状态、甚至开始趁机索要好处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这女人……真是……
“我会向领导汇报。”他最终只能这么说。
……
后半夜,朱霆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左臂传来阵阵麻木和隐痛,喉咙干得厉害。
他刚想动弹,就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紧紧握着。
他偏过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到盛之意趴在床边,似乎睡着了。她的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疲惫,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握着他的手却异常用力,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朱霆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又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而又饱胀的情绪瞬间充斥了他的胸腔。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盛之意。脆弱,依赖,毫不设防。为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极其轻柔地、反握住了她的手。
盛之意似乎被这细微的动作惊醒,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还带着刚醒时的迷茫和未褪的惊慌,直到对上朱霆清醒而深邃的目光,她才松了口气,随即又立刻板起脸,凶巴巴地低声道:“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
朱霆摇了摇头,声音因为干渴而沙哑:“没事。不疼。”
“放屁!中了毒怎么可能不疼!”盛之意瞪了他一眼,却还是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喂他喝下。
看着她笨拙却又认真的动作,朱霆心中那股酸涩饱胀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喝完水,躺回去,看着重新坐回床边的盛之意,沉默了很久,才低低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示弱和歉意: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这话,像是在为今晚的受伤道歉,又像是在为之前很多未能保护好她的时刻道歉。
盛之意正准备给他掖被角的手顿住了。她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朱霆。
这个一向强硬、沉默、如同磐石般的糙汉,居然……在跟她示软?在低头?
月光下,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认真,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眸子里,此刻映着她的影子,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温柔。
盛之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
她张了张嘴,想骂他矫情,想说他活该,但那些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终却变成了一句带着鼻音的、恶声恶气的嘟囔:
“知道就好!下次再敢这样,老娘……老娘削死你!”
只是这“威胁”听起来,怎么都带着一股色厉内荏的味道。
朱霆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和躲闪的眼神,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心底那片常年冰封的荒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他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没有再松开。
盛之意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朱霆似乎再次睡去的侧脸,心里乱七八糟的。
这糙汉……示起软来,还挺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