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苏院士背着手,乐呵呵地从外面晃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神清气爽的赵砚川。
“哟!回来了?”
苏院士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抓住赵砚川的胳膊。
“你可算回来了!”
“苏院士。”赵砚川勉强挤出个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院士拉着他,指着整个乱糟糟的实验室。
“这摊子,交给你了!”
他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的肩膀都松弛下来。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是干这个的料!”
苏院士开始倒苦水。
“这帮小兔崽子,一个个精力旺盛,脑子转得比我还快!”
“可就是能吵!太能吵了!”
“华大的看不上文大的,说他们理论浮夸。文大的瞧不起北工大的,说他们路子太野。”
苏院士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这两天,不是在给他们断官司,就是在去断官司的路上!这儿,嗡嗡的,就没停过!”
“现在你回来了,正好!”
苏院士拍了拍赵砚川的肩膀。
“你是年轻人,跟他们有共同语言。这帮刺儿头,就得你来磨!”
“我不管了!我得回去睡个好觉!天塌下来也别叫我!”
说完,苏院士一挥手,转身就走,步子迈得飞快,生怕赵砚川反悔。
赵砚川看着苏院士逃跑似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或抬头看他一眼,或继续埋头工作的年轻面孔。
他苦笑了一下。
这个假,休得……真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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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砚川回来了,计算机中心的气氛彻底变了。
他太懂这群人了。
因为他曾经就是他们中的一员,甚至比他们更骄傲,更偏执。
“华大的方案,逻辑严谨,但忽略了硬件的物理延迟。”
“文大的算法,有新意,但可读性太差,不利于后期维护。”
“李昂,你这个模块设计得很大胆,但冗余太多,会拖慢整个系统的响应速度。回去改,今天之内,我要看到新方案。”
他不像苏院士那样和稀泥。
也不像张勤那样用权威去压制。
他用的是技术。
谁不服,他就当场写一段代码,跑一个模型,用最直观的数据,砸到对方服气为止。
争吵还在继续。
但从无意义的意气之争,变成了纯粹的技术辩论。
硬件组和软件组的接口会议,不再是互相指责的甩锅大会。
现在,这里是“菜市场”。
“我们需要内存控制器提供至少两种寻址模式!”
“那你们编译器就必须做出相应的适配!这会增加至少一万行代码的工作量!”
“可以!但你们必须保证,两种模式的切换延迟不能超过三个微秒!”
“成交!”
整个“龙芯一号”项目,终于被拧成了一股绳。
齿轮咬合,开始高速运转。
一切,都上了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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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勤真的开始休假了。
她没有回北工大,也没有回家。
她去了后海那个小院。
青砖灰瓦,一棵老槐树,几盆花草。
推开门,就是熟悉的生活气息。
她需要放空自己。
第一天,她睡了整整十六个小时。
第二天,她哪儿也没去,就在院子里搬了张躺椅,对着天空发呆。
第三天,她才拿着赵砚川给的地图,走出院子。
她像个真正的游客,去了故宫,爬了长城,逛了王府井。
她跟着人群,在全聚德门口排长队,就为尝一口烤鸭。
她也在秀水街,跟小贩为了一条丝巾,砍价砍得面红耳赤。
这种感觉,陌生,又惬意。
这天下午,天气很好。
她逛累了,走进北海公园。
找了条湖边的长椅坐下,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本闲书,慢慢看着。
湖面有风吹过,远处有人在唱歌。
“张勤丫头。”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勤拿着书的手一顿,猛地回头。
不远处,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人,正背着手,笑呵呵地看着她。
是李存续!
张勤赶紧站起身,合上书:“李爷爷!您怎么在这儿?”
“我退休了,不就得到处溜达溜达?”
李存续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倒是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听说,你们不都关在西山那头搞研究吗?”
“项目一时半会儿研究不完,赵砚川搞了个轮休制。”张勤老实回答,“这周轮到我了,就出来逛逛。”
“轮休?”李存续点点头,“劳逸结合,是这个道理。弦绷太紧,容易断。”
他看着张勤,又问:“怎么样,在那边还习惯?”
“挺好的。”
“走吧。”李存续用下巴指了指公园门口的方向。
“啊?”张勤愣了一下。
“啊什么啊?”李存续瞪了她一眼,“正好碰上了,就别在外头瞎吃了。跟我回家,我家今天有“大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