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怀仁堂的伙计们刚打开大门，就发现正厅中央多了块鎏金匾额，匾额上 “德承杏林” 四个大字是苏敬山亲笔所书，字体苍劲有力。
伙计们纷纷围过来，议论纷纷：“这匾额是给少爷的吧？”
“肯定是，老爷要把主事之位传给少爷了！”
果然，辰时三刻，苏敬山召集阖族老少到正厅议事。
苏家的族人来了不少，有苏景然的二叔、三叔，还有几位族中长老，大家都坐在椅子上，目光齐刷刷地看着苏敬山。
苏敬山拄着龙头拐杖，站在正厅中央，声音洪亮：“今日召集大家，是有一件大事宣布 —— 即日起，怀仁堂大小事务，由长房长孙苏景然主持，我退居幕后，只负责监督。”
话音刚落，厅内顿时安静下来，随即响起一阵议论声。
二房的苏景明脸色骤变，他紧紧捏着茶杯，指节都泛白了 —— 他比苏景然小三岁，从小就不服气苏景然，总觉得自己才该继承怀仁堂。
他偷偷看向母亲柳氏，柳氏却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
柳氏连忙站起身，脸上堆起笑容：“爹，景然有出息，留过洋，医术又好，确实是主事的不二人选，这是苏家的福气啊！”
她说着，还拉了拉旁边的三叔：“老三，你说是不是？”
三叔连忙点头：“是啊，景然这孩子稳重，肯定能把怀仁堂管好。”
族中长老也纷纷附和，毕竟苏景然的医术和人品大家有目共睹，由他主事，没人敢有异议。
苏景然站起身，对着众人深深一揖：“多谢爷爷和各位长辈信任，景然定当竭尽全力，不负众望，守护好怀仁堂。”
议事结束后，柳氏拉着苏景明回了二房的院子。一进房门，苏景明就忍不住发火：“娘，凭什么让大哥主事？我的医术也不差啊！”
柳氏连忙捂住他的嘴，警惕地看了看门外：“你小声点！现在全族都支持你大哥，你闹也没用。”
她走到窗边，压低声音说：“三日前，你舅舅柳成斌来报，说生辰当晚看到你爷爷带景然进了秘室，里头定有传家宝物。只要拿到宝物，怀仁堂迟早是你的！”
苏景明眼睛一亮：“娘，您的意思是……”
“别急。” 柳氏冷笑一声，“我已经让你舅舅去查了，那秘室的机关肯定不好破解。不过，我们可以从景然身边下手 —— 他今年也二十四了，该成家了。我已经托媒人去说亲，对象是药材商林老板的女儿林婉清，那姑娘知书达理，又懂些医籍，正好能接近景然，帮我们打探消息。”
半年后，怀仁堂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 苏景然要迎娶林婉清了。
红绸挂满了整个院子，廊柱上贴着 “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的对联，伙计们穿着新衣，忙前忙后地布置着。
迎亲的队伍从怀仁堂出发，吹吹打打地往林府去，苏景然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大红花，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林婉清穿着大红的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花轿里，心里却七上八下。
她知道这门亲事是柳氏促成的，也知道柳氏让她接近苏景然的目的，但她第一次见到苏景然时，就被他的温文尔雅吸引了 —— 那天她在怀仁堂帮父亲送药材，看到苏景然正在给一位老人诊脉，耐心地讲解病情，眼神里满是温柔。
“或许，事情不会像娘说的那样糟。” 林婉清暗自想道。
婚礼办得十分热闹，宾客盈门，苏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拜堂时，苏景然掀起林婉清的红盖头，看到她清秀的面容，心中也泛起一丝暖意。
洞房花烛夜，苏景然看着坐在床边的林婉清，轻声说：“婉清，往后你就是苏家的人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林婉清脸颊微红，点了点头：“景然，我会好好照顾你，也会帮你打理好家里的事。”
婚后的日子，林婉清果然体贴入微。
苏景然深夜从医馆回来，桌上总会摆着温好的莲子羹，那是林婉清特意炖的，加了少许冰糖，清甜可口；苏景然伏案写医案时，她会默默研墨，将毛笔整齐地摆放在笔架上；甚至连苏景然随手乱放的医书，她都能按《本草经集注》的分类，整齐地摆回书架 ——《神农本草经》《千金方》《本草纲目》各归其类，连书页都捋得平平整整。
“婉清，你竟也懂医籍分类？” 有一次，苏景然看到林婉清整理医书，忍不住问道。
林婉清正在摆放《千金方》的手顿了顿，随即脸颊微红，轻声答道：“幼时跟着家父学过些皮毛，家父常说，药材商也该懂些医理，不然容易被人骗。”
苏景然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兴趣使然，却不知道，这些都是柳成斌教她的。
每月十五，林婉清都会借口去庙里上香，与柳成斌在城南的茶馆见面。
那茶馆叫 “清风茶馆”，位置偏僻，很少有人去。
“婉清，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景然的异常？比如他经常去哪个房间，或者藏了什么东西？” 柳成斌坐在茶馆的角落里，压低声音问道，他面前的茶杯里，茶水早已凉透。
林婉清搅着茶碗里的冰糖，眉头微蹙：“我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他每天要么在医馆看病，要么在书房写医案，偶尔会去爷爷的静思轩，但也只是待一会儿就出来。那间书房的书架，我按你说的摸了遍，没发现任何机关。”
“糊涂！” 柳成斌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杯都震得晃动起来，“你怎么这么没用？苏景明才该是怀仁堂的主事！等拿到宝物，苏家的产业有你一半，你难道不想吗？”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银簪，拍在桌上 —— 那银簪做工精致，顶端镶嵌着一颗珍珠，看起来价值不菲。
“这是迷魂香，你把它混在景然的酒里，他喝了之后，你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林婉清看着那枚银簪，心中犹豫不已。她想起苏景然对她的好，想起他深夜为她盖被子，想起他给她讲留洋时的趣事，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景然待我极好，我…… 我实在不忍心。”
“不忍心？” 柳成斌冷笑，“等苏景然发现你的目的，他还会对你好吗？你别忘了，你该帮的是苏景明！”
林婉清咬着嘴唇，最终还是拿起了银簪，放进了袖中。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此时的苏景然，正在秘室里皱着眉头。他刚用凝露玉壶为城西张寡妇的儿子治肺痨 —— 那孩子已经咳血半个月，吃了很多药都没用，苏景然只好动用玉壶。
他按照爷爷教的方法，注入无根水，滴入孩子的指尖血，可等了三炷香的时间，玉壶里的水只泛起淡淡的微光，根本没有凝结成露滴。
“怎么会这样？” 苏景然拿起玉壶，仔细观察着，壶身还是那样温润，可就是没有往日的灵力。
他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 —— 爷爷是在苏景然接手怀仁堂半年后去世的，去世前，爷爷拉着他的手，虚弱地说：“景然，凝露玉壶的灵力会随着使用次数消退，如今已经用了近百年，灵力怕是要耗尽了。以后怀仁堂的兴衰，就靠你自己了。”
当时苏景然还不信，直到三个月前，他用玉壶为一位船工治怪病 —— 那船工浑身溃烂，苏景然用玉壶配药，当时药液就比以前稀薄了许多，只是效果还在，他便没放在心上。
可这次，药液竟几乎没有灵力了。
“还好当年在德国学了细菌培养。” 苏景然叹了口气，将玉壶里的药液倒入瓷瓶，然后从抽屉里取出显微镜，将孩子的痰液涂在载玻片上，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视野里，结核菌清晰可见，苏景然皱了皱眉，开始思考治疗方案 —— 用链霉素应该有效，只是这种药价格昂贵，张寡妇肯定买不起，只能用中药配伍替代。
他正专注地看着显微镜，窗外忽然传来林婉清的声音：“景然，我炖了参汤，你要不要喝一碗？”
苏景然心中一惊，连忙将玉壶放回锦缎上，锁好秘室的门，然后快步走出书房，脸上已经换上了温和的笑容：“婉清，你怎么来了？我马上就好。”
他没有看到，林婉清的袖中，那枚银簪正闪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