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顺德缓缓起身,手中那柄玉柄拂尘随意一甩,搭在臂弯,步履缓缓走向殿门,在即将推门而出时,又淡淡飘出一句。
“细想那妖女,除却三殿下给予的那点微末庇护,在这深宫之中,亦是孑然一身,如无根浮萍。可她为何能搅动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到底,凭的就是那份常人所不能及的胆魄。”
李蕴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常顺德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脑中疯狂回响。她当真比不上妖女,所以才会被妖女抢走一切?只要计成,妖女就会彻底失去纠缠璟的资格!
“九千岁!”
李蕴之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急切而微微拔高,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尖锐。
“留步... ...”
神女宫。
午时刚过,阳光透过窗棂,在殿内投下斜斜的光柱,空气中浮尘微动。
照看南宫璟一整夜的白玉章刚沐浴完毕,乌发微湿,仅着一袭素净的寝衣,正欲稍作歇息,殿外骤然响起太监尖利而拖长的通禀。
“陛下驾到————!”
白玉章眉心微折,总觉皇帝突然造访不大对劲,迅速穿好外衫,尚未走出内室,殿门已被粗暴地推开。
“神女...朕来娶你了... ...”
南宫玄面色潮红,双目赤浊,显然已酩酊大醉。他挣脱开内侍的搀扶,踉跄着扑向殿内那抹令他朝思暮想的素白身影。浓烈的酒气和老人身上特有的腐朽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白玉章一愣,目光越过状若疯癫的老皇帝,在殿门关闭之前,她清晰地瞥见大批金甲卫涌入神女宫,如同冰冷的石雕,迅速分立大殿两侧,将正殿围得水泄不通。
殿门在沉重的闷响中彻底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也隔绝了所有可能的援手。
白玉章还来不及理清缘由,只见老皇帝涎水几乎要从嘴角溢出,眼中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痴迷,踉跄着扑了过来。
“神女...朕...玉蘅...你是朕的...仙缘...长生... ...朕要... ...”
“陛下!您醉了!请自重!”
白玉章观他神志不清,忙绕过桌案避开他,快步冲向门前试图喊人,“来人!陛下需要醒酒!”
岂料,大门纹丝不动,早已被人从外面锁死。
白玉章心头一跳,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跑...看你往哪跑...嘿嘿... ...”南宫玄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竟爆发出与老迈身躯不符的迅捷,紧追不舍,再次扑来。
白玉章身形灵动,在殿内桌椅屏风间急速闪避,险之又险地躲开那枯瘦如爪的手。南宫玄几番扑空,累得气喘吁吁,脸上癫狂之色更甚。他眼中凶光一闪,手往袖中一探。
“敬酒不吃...吃罚酒!”
南宫玄狞笑着,扬手朝着白玉章奋力一甩。白玉章虽已警觉,急急侧身闪避,但仍有几点冰凉的水珠溅落在她颈侧和发间。
几乎是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感如同火焰般从沾染之处窜起,紧接着,眼前景物开始旋转模糊,四肢百骸的力量如同被瞬间抽空,绵软无力,连站立都变得困难。
“哈哈哈!这可是西域进贡的极品!这么好的东西...朕都用在神女...身上...神仙...神仙也受不了这滋味儿!哈哈哈哈哈———”
南宫玄将那小瓷瓶随手丢弃,得意地狂笑起来,看着眼前这朵即将被他亲手攀折的仙莲,南宫玄眼中欲火更炽,粗暴地拽下腰间玉带,龙袍随之散开,露出内里明黄的亵衣。
“神女...朕的仙后...朕来了...哈哈...长生... ...朕与你共享长生!”
白玉章喘息着,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死死咬住下唇,剧烈的疼痛混合着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竭力保持最后一丝清明。眼看着老皇帝步步逼近,白玉章右袖一抖,暗暗攥紧了匕首。
殿外。
沈怀薇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殿门,却被两名守在门口的金甲卫死死拦住。
“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惊扰!”金甲卫声音冰冷,毫无转圜余地。
“可是神女还在里面!神女需要清修!求两位大哥通融片刻!” 沈怀薇心急如焚,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试图用身体去撞开那钢铁般的手臂。
“滚开!”
其中一名金甲卫眼神一厉,毫不留情地猛地一推。沈怀薇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女,哪里经得住这习武之人的强横力道。一声惊呼,整个人飞了出去,从阶上滚落,手肘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剧痛瞬间传来,眼前发黑。
“你们!”摘星和揽月见状,眼中怒火升腾,下意识按上兵器,可空空如也的腰间提醒着她们的身份。
她们现在是神女宫的宫女,眼前这一排排森然肃立的人马皆是御前金甲卫,动手则形同谋逆!
昨夜厮杀,殿下的暗卫亦有折损,天明时只留下几个守在外头策应,其余撤下休整,只待今夜最后一搏,谁能想到青天白日的皇帝会来!如今神女宫外围已被金甲卫团团围住,外头那几个暗卫想杀进来怕是也不易,这该如何是好!
可...殿内皇帝愈发污言秽语,再耽搁下去,白姑娘她怕是危险了!
摘星与揽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哪怕事后以死谢罪,千刀万剐她们也认了!
如两只扑火的飞蛾,摘星揽月赤手空拳袭向挡在殿门前的两名金甲卫,夺刀杀人,没有丝毫留手!
“大胆!”
“拿下!”
其他金甲卫见此情形,纷纷怒喝着拔出腰间佩刀,从四面八方朝着摘星揽月攻来!
铛!铛!铛!
摘星揽月拼尽全力,招招搏命,奈何金甲卫皆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又人多势众,她们两人纵使豁出性命,也实难突破分毫,反而被逼得步步后退。
混乱之中,被推倒在地的沈怀薇强忍着手肘剧痛,挣扎着爬起。趁摘星与揽月拼死吸引了大半金甲卫的注意,沈怀薇朝那扇紧闭的殿门冲去,就在她即将扯上门环铜锁时,突然后背一凉,浑身失了气力。
沈怀薇缓缓低下头,只见一截染血的刀尖从她腹前透出,殷红的鲜血缓缓在宫装前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