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宜掐住柳挽晴的腕子,咬牙道,“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柳挽晴还没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报仇,怎能甘心,“姐姐还有什么法子,但说无妨。”
赵淑宜附在柳挽晴耳边低语几句,柳挽晴面色煞白,“这、这如何使得?”
“怎么,妹妹不想报仇了?只要咱们说她王芳云毒害老爷,她便再无可能掌控裴家!”
柳挽晴想起孩儿化成一滩血水时的痛彻心扉,终于点了点头。
子时梆子敲过,裴府死寂无声。
后园最偏僻处的小角门,被经年的藤蔓和枯死的爬山虎缠绕,寒风卷着枯枝刮着围墙,发出渗人的‘嚓嚓’声。
白玉章裹着一件墨兰色斗篷,几乎要与墙壁的阴影融为一体,待听到墙外熟悉的暗号传来,她也忙以同样节奏回应。
二人没时间寒暄,白玉章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油纸包,从墙头扔了过去,“怀薇姐快看看,此毒可有解法?”
那是白玉章费了好大劲儿从厨房里找来的安神汤残渣,沈怀薇稳稳接住油纸包,凑近鼻端嗅了嗅,又迅速解开油纸包,借着惨淡月光,指尖捻起一小撮深褐色残渣仔细分辨。
那残渣中混杂着名贵的参须、鹿茸碎块,但更深层处,却隐隐透出诡异暗红光泽,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果然... ...”沈怀薇利落地将药渣重新包好收起,随即从自己贴身的内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玉章接着!”
白玉章接住瓷瓶,便听沈怀薇说道,“这是‘续命丹’,能暂时护住心脉,虽治标不治本,却可令服下之人醒转两日。此毒少量服用并不致命,且服用者只会身体日渐衰败,查不出病因。若是经年累月服食,解起来相当棘手,我需要回去好好想想法子。”
“不必。”白玉章轻笑,指尖摩挲着小瓷瓶,“这毒是裴大夫人给裴济吃了近十年的,我只需裴济清醒着遭报应,两日也够了。另外,劳烦怀薇姐给我配一份一样的毒,剂量加倍,但不可顷刻毙命,只需浑身筋骨酸软如绵,提不起半分力气便好。”
“放心,明晚我给你送来。”
“还有一事,”白玉章虽知沈怀薇并非冲动的性子,但面对杀父之仇,她总怕沈怀薇会拼个玉石俱焚,“怀薇姐应当已经看过那些证据了,裴济只是明面上的,九千岁才是真正害死沈大人之人。你万不可以身涉险,咱们还需等待良机。”
沈怀薇清楚白玉章一片好意,柔声道,“玉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
“等我好消息。”
白玉章留下这一句,便带着‘续命丹’迅速消失在裴府内院,墙外沈怀薇亦匆匆往医馆而去。
腊月二十九。
京中各府中早已置办完一应用度,欢喜热闹迎接除夕,便是平民百姓家也要张贴对联,买些年货,团团圆圆过个年。
唯独裴府上下愁云惨淡,门厅冷落,半点喜庆的意思也无。旁人家爆竹声零星炸响,孩童嬉闹追逐的欢叫隐约传来,更衬得府内一片暮气沉沉。
松壑堂。
炭火烧得极旺,烘得人头脑发昏,厚重的锦缎帘子被无声掀开一角,白玉章握着盲杖,摸索入内。
“老爷... ...”
白玉章对着旁边大花瓶跪了下去,双手交叠置于额前,深深叩拜。
侍立床侧的小厮见这盲女心诚,好心提醒她跪错了方向。白玉章睁着茫然的大眼,微微调整方向再拜。
“青芜叩谢老爷,是老爷雪中送炭,救我娘亲沉疴。”
她抬起头,泪水滑落,“老爷是青芜的恩人,求菩萨保佑,让老爷快些醒来吧...这府里不能没有老爷啊... ...”
少女哀婉凄楚,真心实意,便是小厮都觉得这盲女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砰!
房门被一股大力猛地踹开,冷风瞬间冲散了屋内的药味和暖意。
小厮吓了一跳,只见大少爷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却看也不看床上的父亲,只盯着还跪在地上的少女,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上前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小爷方才寻你不着,怎地跑这儿来了?谢他做甚!一个半死不活的老棺材瓤子!”
小厮脸色惨白,垂着脑袋赶紧退出去。少女挣脱不得,裴茂却越抱越紧,眼神灼热,语气间已是大权在握的胸有成竹,“等娘处理完,小爷就娶你,你且安心等... ...”
“哟——!”
莺时打帘儿入内,斜睨着屋内拉扯的两人,“大少爷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白玉章伺机挣脱裴茂怀抱,往旁边退了两步。莺时无视裴茂瞬间沉下的脸,扭着水蛇腰上前,又仗着裴济和青芜一昏一瞎,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竟大胆地抚上裴茂的胸膛,指尖在那昂贵的锦料上画着圈儿。
“您答应过奴家,要抬奴家做妾的,后来奴家被老爷占了去,奴家便不敢痴心妄想。如今老爷没几日好活,您可不能让奴家守活寡呀...天寒地冻的,让奴家帮您暖暖身~”
当着青芜的面,裴茂又恼又躁,毫不怜香惜玉,一巴掌掴在莺时脸上,“滚!”
莺时踉跄着倒在桌子上,茶锅瓷盏落了一地,她捂住脸,扭头笑着看向裴茂,“大少爷这是害羞了?您当日抱着人家快活的时候,可没见这般正经... ...”
“住口!”裴茂揪住莺时的头发使劲往后一扯,竟从靴口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莺时脖子上,“贱人!你若活腻了,小爷现在就弄死你,再送老头子下去给你暖暖身!”
“混账!”
一声破锣般的嘶吼断了裴茂行凶,原本昏迷不醒的裴济竟猛地从锦被中坐了起来!
枯槁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变形,涨红的脸上隐约盖着一层灰败死气,浑浊的眼珠死死瞪着裴茂和莺时,如同要喷出火来!
那两人显然没料到裴济会醒来,一时忘了反应,只见裴济须发戟张,赤脚踩在地上,狠狠一巴掌甩向挡在前面的莺时。
莺时被打得整个人都偏向一边,精心梳好的发髻瞬间散落,金钗步摇叮当作响。接连被这对父子掌掴,脸颊早已肿得老高,她捂着脸不可置信,“老、老爷?!府医分明说你不会醒了!怎么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