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鬼手的考验
嘉佑十七年四月廿五戌时三刻，地下工坊内炉火正旺。
穆清风将机巧铁匣置于锻铁台上，青铜表面在火光中泛着幽光。
欧老头独眼凝视铁匣，手指轻轻抚过匣面九转连环锁纹路，煤灰沾染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绕着铁匣踱步三圈，突然仰天大笑。
“二十年了...终于又见到这手艺。”他转身盯着穆清风，“顾云飞那小子让你来的？”
穆清风眉头微蹙：“前辈认识顾大侠？”
“何止认识。”欧老头从工具箱取出一把特制铜尺，仔细测量锁孔尺寸，“这铁匣本是一对，另一个在老夫这里。”
他走到墙边暗格，取出一只同样制式的铁匣。
两只铁匣并排放置，纹路竟完全契合。
“开锁不难，但需要代价。”欧老头将铜尺丢回工具箱，“神工大比就在五日后，老夫的对头‘千手罗汉’金不换要在比试中取我性命。”
穆清风静立不语，等待下文。
“那厮擅长机关暗器，此次必定在比试器械中暗藏杀招。”
欧老头敲了敲自己的铁匣，“你护我周全，我为你开锁。
很公平的交易。”
炉火噼啪作响，穆清风目光扫过工坊四壁。墙上挂着各式奇门兵器，其中一柄三棱透骨锥与黑煞所用颇为相似。
“前辈与幽冥阁有何关联？”
欧老头脸色骤变，独眼中厉色一闪：“小子，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忽然抄起铁锤砸向墙边机关，整面墙壁翻转，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机关图谱。
其中一张绘着九转连环锁的分解图，标注着“子时三刻，水生木位”等字样。
“这是开锁秘要。”欧老头指着图谱，“但若不知口诀，纵有图纸也是枉然。”
穆清风仔细端详图谱，发现锁芯结构暗合五行八卦。
他想起《九霄龙吟诀》中一段口诀，与图谱标注颇为契合。
“坎位转离，寅时启锁。”穆清风突然开口。
欧老头浑身一震，煤钳掉落在地：“你怎知口诀？”
“猜的。”穆清风淡淡道，“既然交易已成，还请前辈详说大比详情。”
欧老头收敛惊容，从抽屉取出一卷羊皮纸。展开是神工大比的场地布局图，标注着各匠人的工位与展示区。
“金不换的工位在巽位，正对主评审台。”欧老头手指点在图上一处，“按照往例，比试时要现场打造一件机关器物。”
他从材料架取出一块玄铁：“这是明日要用的材料，你仔细查看。”
穆清风接过玄铁，指尖抚过表面。在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细密针孔，若不细看根本难以察觉。
“淬毒金针。”欧老头冷笑，“材料入库时就被做了手脚。
加热锻造时毒针会激射而出，防不胜防。”
穆清风将玄铁置于水中，果然见水面浮起淡淡油花。
他取来磁石，轻轻掠过玄铁表面，吸出三根细如牛毛的金针。
“不止如此。”欧老头又指向图纸，“展台下方埋有火药，引线藏在供水竹管内。”
穆清风俯身查看地面，发现几处新铺的青砖。
撬开砖块，果然露出埋设的火药袋，引线沿着墙根通向屋外。
“既然已知机关，为何不报官？”
欧老头嗤笑一声：“天工城的规矩，匠人恩怨自行解决。
况且...”他忽然掀开衣襟，胸口一道狰狞伤疤，“三年前中过他的毒镖，此仇必报。”
子时的更鼓从地面传来，穆清风沉吟片刻。
“既要护卫，须约法三章。”穆清风直视欧老头双眼，“第一，比试期间一切行动听我指令；第二，开启铁匣后恩怨两清；第三，若遇险情，以保命为先。”
欧老头独眼微眯：“小子倒谨慎。好，依你！”
他从工具箱取出一套特制护具：“这是用天蚕丝混金线织就，可防暗器。
明日开始，你要熟悉所有可能用到的工具。”
穆清风接过护具，手感轻若无物，却坚韧异常。
护心镜处绣着幽冥阁特有的暗纹，他眉头微动，却未说破。
接下来三日，穆清风每日拂晓便来到地下工坊。
欧老头演示各种机关陷阱的识别与破解之法，从简单的绊索到复杂的连环机括。
四月廿六日，学习材料鉴别。欧老头将各种可能被动手脚的材料一一展示，教他通过色泽、重量、气味辨别异常。
四月廿七日，熟悉场地布局。两人夜探大比赛场，穆清风记下每处通道、水源、电力布置，甚至连风向变化都了然于心。
四月廿八日，最后演练。欧老头启动工坊内所有机关，穆清风在狭小空间内闪转腾挪，用特制工具逐一破解。
“不错不错。”欧老头看着被解除的三十六处机关，独眼露出赞许，“明日辰时，赛场相见。”
穆清风却摇头：“今夜子时，我先去赛场再做布置。”
欧老头想了想，从暗格取出一包药粉：“这是迷魂散，慎用。”
穆清风接过药粉，突然问道：“前辈既知危险，为何非要参赛？”
欧老头沉默良久，缓缓道：“有些恩怨，必须在了结中见分晓。”
他转身走向锻铁台，开始打磨明日要用的工具。
锤声起落间，那龙吟之韵再次响起，比在熔铁镇时更添几分决绝。
穆清风悄然离开工坊，夜空无月。他沿着巷道疾行，衣袂破风之声惊起檐上夜鸦。
赛场就在城中心广场，此刻已被木栅围起。巡更的梆子声由远及近，穆清风隐在暗处，待更夫走过，轻巧翻入栅内。
按照连日所记，他先检查供水系统。在竹管连接处果然发现新接的细管，内藏火绒引线。
他小心拆解，换上普通竹管。
又来到金不换的工位，台面下暗藏机关。轻轻撬开隔板，见三枚淬毒弩箭已上弦，触发机关连着风箱拉杆。
穆清风取出特制铜片卡住机关，既不让弩箭发射，也不会打草惊蛇。
最后检查材料架，每块金属料都细细探查。除了玄铁，又找出三块被动手脚的材料，或藏毒针，或混火药。
完成一切，东方已现鱼肚白。更鼓敲响五更，赛场外传来人声。
穆清风最后望一眼布置周全的赛场，身影没入晨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