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京华烟云
第四章·宫闱密语传，暗流再汹涌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京城晕染得密不透风。陆府的灯火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此刻朝堂上错综复杂的局势。府中各处都有亲卫巡逻的身影，他们脚步轻缓却沉稳，腰间佩刀的寒光在夜色中偶尔闪过，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戒备气息。
沈清沅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本看似普通的古籍，指尖却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的竖排文字，目光并未落在纸上，而是透过窗缝，留意着庭院里的动静。春桃侍立在一旁，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神色恭敬得近乎拘谨。自家人被陆府亲卫安全接到府中保护起来后，她便彻底卸下了心中的包袱，看向沈清沅的眼神里，除了感激，更添了几分敬畏。
“世子妃，夜深了，露气重，要不要奴婢给您换杯热茶？”春桃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打扰了沈清沅的思绪。
沈清沅回过神，合上古籍，封面的“论语”二字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她点头道：“也好。对了，你去厨房看看，母亲和安儿是否已经歇息。若是还没睡，便让厨房炖些百合莲子汤送过去，安神助眠。”
“是，奴婢这就去。”春桃躬身应道，转身时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看着春桃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沈清沅心中思绪翻涌。春桃的招供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三皇子在京城布下的暗网一角——原来陆府的眼线早已渗透到各个角落，厨房、后门、甚至是母妃的院落附近，都有三皇子的人潜伏。若不是那日她留意到浇花小厮和端茶丫鬟的异常，若不是春桃被及时发现，恐怕此刻陆府的一举一动，都还在三皇子的掌控之中。
而三皇子如此急于寻找西域密信，想必那密信中藏着足以颠覆局势的秘密。或许是他与西域黑风部落勾结的具体条款，或许是囤积粮草兵器的地点，又或是策反禁军将领的名单。无论是什么，那封密信都是扳倒三皇子的关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青禾端着一盏羊角灯笼走进来，灯笼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世子妃，世子爷和沈大人回来了，正在前厅议事，让您即刻过去一趟。”
沈清沅心中一喜，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跟着青禾穿过蜿蜒的回廊，前厅的灯火格外明亮，远远便能听到沈修沉稳的话语声，夹杂着陆景渊低沉的回应。走进前厅，只见沈修和陆景渊正坐在八仙桌前，桌上铺着一张京城舆图，旁边还放着一份明黄色的圣旨，缎面在灯火下泛着光泽。两人神色虽有疲惫，眼底却难掩一丝振奋。
“父亲，景渊，你们回来了。”沈清沅走上前躬身行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两人的衣袍，沈修的官袍袖口沾着些许尘土，陆景渊的玄色劲装则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清沅来了，坐吧。”沈修抬手示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皇后娘娘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她不仅向陛下揭露了三皇子勾结禁军、意图谋反的罪行，还拿出了部分证据——那是三皇子写给禁军将领的密信，上面盖着他的私印。”
陆景渊补充道：“陛下震怒不已，当即下令让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彻查三皇子的所有罪证，同时特许我和岳父调动京郊大营的部分兵力，由林峣舅舅协助，今夜三更便动手，抓捕与三皇子勾结的禁军将领。”他顿了顿，指尖落在舆图上的一处标记，“我们已经制定了周密的部署，分三路包围禁军营地，确保万无一失。”
沈清沅心中一凛，没想到陛下动作如此之快。她点头道：“这是好事，只是三皇子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必然早有防备。你们行动时，务必多加小心，尤其是要防备他府中的暗卫。”
“放心，我们已有安排。”陆景渊看着她，眼神温柔了许多，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一片落叶，“府中之事，便拜托你和母亲了。我已让人加派了两倍人手驻守府中各处要道，若有任何异常，即刻点燃东南角的红色信号弹，我会让人第一时间赶回。”
沈清沅颔首，将心中的担忧压下：“你们放心去吧，府中之事我会处理妥当。对了，春桃招供，三皇子一直在寻找西域密信，想必那密信中藏着重要秘密。你们在行动时，或许可以留意一下三皇子府中的书房、暗室等地方，说不定能找到密信的下落。”
“此事我们已有察觉。”沈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据皇后娘娘透露，三皇子与西域的黑风部落勾结甚深，那部落以骁勇善战着称，且擅长使用毒箭。密信中可能记载着黑风部落支援三皇子的具体时间、路线，以及粮草兵器的藏匿地点。我们已派人暗中追查密信的下落，相信很快便有消息。”
正说话间，林砚牵着沈安走进来。沈安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脸上满是倦意，头发也有些凌乱。“父亲，姐夫，你们回来了？”林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是担心了一路。
沈修将宫中的情况简略告知林砚，林砚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太好了，终于可以彻底清除三皇子的势力了。只是你们今夜行动，一定要多加小心，切勿轻敌。”
“母亲放心，我们会的。”陆景渊点头，看向沈安，语气柔和了许多，“安儿，今夜要乖乖听话，跟着母亲和姐姐待在房里，不可乱跑，知道吗？”
沈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依偎在林砚怀里，小手紧紧抓住林砚的衣袖，小声道：“父亲，姐夫，你们要早点回来，我还要听姐夫讲打仗的故事呢。”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暖。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孩子的纯真像是一束微光，驱散了些许阴霾。
又商议了片刻行动的细节，沈修和陆景渊便起身准备出发。临行前，陆景渊走到沈清沅面前，从腰间解下那只草老虎香囊，塞进她手中：“这个你拿着，若是遇到危险，便将它扔在地上，里面的防蚊沙混合着特殊的草药，能起到一定的迷障作用。”
沈清沅握紧手中的草老虎，草叶的触感粗糙却熟悉，眼眶微微发热。她抬头看向陆景渊：“你也要保重，我等你回来。”
陆景渊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与沈修一同离去。前厅的灯火映着他们的背影，愈发显得挺拔而坚定。
沈清沅陪着林砚和沈安回到后院，安顿好他们后，便独自回到自己的院落。春桃已备好热茶，见她回来，连忙递上：“世子妃，您喝茶。”
沈清沅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她看向春桃：“你在三皇子的人手下做事时，有没有听过他们提及黑风部落？或者关于‘西域使者’的消息？”
春桃仔细回想了片刻，眉头微微蹙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黑风部落倒是没听过，不过奴婢曾在无意间听到三皇子府的暗卫议论，说‘西域使者’手中有‘主子’急需的‘东西’，还说那东西关系到‘大事’能否成。当时奴婢不敢多听，便匆匆离开了，想来他们说的‘东西’，便是世子妃所说的西域密信。”
“西域使者？”沈清沅眸光微闪，“你还记得他们当时有没有说，那使者何时会来京城？或者会在何处与三皇子会面？”
春桃低头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忽然眼睛一亮：“奴婢想起来了！他们曾说过‘月圆之夜，王府相见’。今日正是十五，可不就是月圆之夜吗？”
沈清沅心中一震，手中的茶杯微微晃动，茶水溅出几滴在衣襟上。她连忙放下茶杯：“你确定？他们真的是这么说的？”
“确定！”春桃用力点头，“奴婢当时觉得这话奇怪，便悄悄记在了心里，没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场。”
沈清沅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今日正是十五，月圆之夜，也就是说，西域使者今夜便会抵达三皇子府，与三皇子交接密信！若是能截获那使者，便能拿到密信，知晓三皇子的全部计划，甚至可能顺藤摸瓜，找到黑风部落的落脚点。
“青禾！”沈清沅沉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青禾连忙从门外走进来：“世子妃，有何吩咐？”
“立刻去前厅，找到亲卫队长，让他火速禀报世子爷和沈大人，告知他们西域使者今夜会前往三皇子府交接密信，让他们调整部署，务必在使者进入三皇子府前将其截获！”沈清沅语速极快，眼神锐利如刀，“切记，一定要隐秘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是，世子妃！”青禾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沈清沅坐在桌前，心中有些焦灼。今夜的行动至关重要，不仅要抓捕勾结三皇子的禁军将领，还要截获西域使者和密信。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让三皇子狗急跳墙，甚至可能导致使者销毁密信，那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春桃站在一旁，看着沈清沅凝重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妃，要不要奴婢再去厨房看看，给您做点宵夜？”
沈清沅摇摇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夜色更深了，一轮圆月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洒在庭院里，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银辉之中。可这看似宁静的月夜，却暗藏着杀机与变数。
约莫一炷香后，青禾匆匆回来禀报：“世子妃，亲卫队长已经将消息传递给世子爷和沈大人了。世子爷让人回话，说他们已经调整了部署，派了一队精锐暗卫埋伏在三皇子府附近的小巷里，务必截获西域使者和密信。世子爷还说，让您安心在府中等候，不必挂念，府中安全有他安排的人守护。”
沈清沅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将府中所有亲卫召集到庭院里，我有话要吩咐。”
青禾领命而去。片刻后，数十名亲卫便集结在庭院中，个个身姿挺拔，神色肃穆，等候着沈清沅的吩咐。
沈清沅走到庭院中央，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有力：“今夜是关键一战，世子爷和沈大人在外行动，我们的任务便是守住陆府，防止有人趁机偷袭。我命令：第一队守住府门，关闭所有侧门和后门，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第二队守住内院，重点保护王妃娘娘、沈夫人和小少爷的安全；第三队在府中巡逻，若发现任何可疑人员，立刻拿下，格杀勿论！”
“是！”亲卫们齐声应道，声音洪亮，震得庭院里的树叶微微晃动。
部署完毕后，亲卫们迅速各就各位。庭院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沈清沅回到房中，春桃已将重新沏好的热茶放在桌上。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她知道，今夜过后，京城的局势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要么是三皇子谋反失败，朝堂重归清明；要么是三皇子得逞，天下陷入动荡。而她和她的家人，正站在这场风暴的中心，命运的齿轮，已在今夜悄然转动。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像是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沈清沅心中一紧，连忙走到窗前，透过窗缝望向三皇子府的方向。只见那片夜空下，突然燃起了一道红色的信号弹，在皎洁的月光中格外醒目，如同划破黑暗的一道血痕。
“是信号弹！”春桃惊呼道，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沈清沅握紧了拳头，心中了然——这是陆景渊他们发出的信号，意味着截获使者的行动已经开始了。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三皇子府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
然而，红色信号弹熄灭不久，三皇子府的方向突然燃起了一道绿色的信号弹，这是行动顺利的标志。沈清沅心中一喜，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可还没等她完全松口气，三皇子府的方向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轰隆”一声，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还有人的惨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沈清沅脸色大变，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是三皇子早有防备，双方发生了激战？还是使者拼死反抗，引爆了随身携带的炸药？
“世子妃，不好了！”一名亲卫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单膝跪地，“三皇子府方向火光冲天，似乎发生了大火，还有不少黑衣人从三皇子府突围出来，正朝着陆府的方向赶来，看架势是要围攻陆府！”
沈清沅心中一凛，果然是冲着陆府来的！三皇子定然是察觉到了危险，想要通过围攻陆府来牵制陆景渊和沈修，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所有人听令！”沈清沅快步走出房门，站在庭院中央，声音冷静而有力，“严守府门，关闭所有出入口，弓箭手登上城墙，准备射击！若有黑衣人靠近，无需警告，直接放箭！”
“是！”亲卫们齐声应道，迅速行动起来。府门被牢牢关上，巨大的木门闩落下，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弓箭手们纷纷登上府墙，拉开弓弦，箭矢对准了府门外的道路。
沈清沅回到内院，将林砚和沈安护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门紧闭，青禾和春桃手持短刀，守在门后，神色警惕。
“清沅，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林砚紧紧抱着沈安，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母亲别怕，”沈清沅握住林砚的手，她的手心虽也有些发凉，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只是一些叛贼想要偷袭陆府，我们的人已经做好了防备，不会让他们进来的。您带着安儿躲在床后，千万不要出声。”
沈安被外面的喊杀声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抱住林砚的脖子，小声哭道：“母亲，我怕……”
“安儿不怕，有姐姐和母亲在，我们会没事的。”林砚轻轻拍着沈安的背，努力安抚着他的情绪，可自己的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沈清沅走到窗边，透过窗缝向外望去。只见府门外聚集了数十名黑衣人，个个手持利刃，面目狰狞，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脸上戴着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正是三皇子府的暗卫统领。
“开门！交出西域密信，饶你们不死！”暗卫统领怒吼道，声音嘶哑，带着一股狠厉。
沈清沅冷笑一声，对着门外喊道：“三皇子谋反作乱，已是穷途末路，你们还敢助纣为虐？识相的，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一条性命！”
“敬酒不吃吃罚酒！”暗卫统领怒吼一声，挥了挥手，“冲进去！杀了他们，找出密信！”
黑衣人纷纷上前，疯狂地撞击着府门，巨大的撞击声“咚咚”作响，府门摇摇欲坠。城墙上的弓箭手立刻放箭，箭矢如雨点般射向黑衣人。黑衣人纷纷举刀格挡，却还是有不少人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暗卫统领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弩，对准城墙上的一名弓箭手射去。短弩的速度极快，那名弓箭手来不及躲闪，便被射中肩膀，从城墙上摔了下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统领威武！”黑衣人们见状，士气大振，更加疯狂地撞击府门。
沈清沅心中一紧，知道府门支撑不了多久。她转头对青禾道：“你去后院，将母妃请到这里来，务必保护好她的安危。”
“是，世子妃！”青禾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沈清沅握紧了手中的短刀，这是陆景渊留给她的防身武器。她知道，今日一战，关乎陆府的安危，关乎家人的性命，她必须坚守到底，等待陆景渊和沈修回来。
就在府门即将被撞开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伴随着整齐的喊杀声：“奉陛下旨意，捉拿叛贼！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者，既往不咎！”
是援军到了！沈清沅心中一喜，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远处火光冲天，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陆景渊和沈修，他们身后跟着林峣率领的京郊大营士兵，旗帜鲜明，气势如虹。
黑衣人们见状，脸色大变，纷纷想要逃跑。陆景渊骑马冲在最前面，手中长剑挥舞，寒光闪烁，每一剑落下，都有一名黑衣人倒地身亡。“一个都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