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十九年十月初八的清晨，步兵统领衙门审讯室的烛火已燃至尽头，残焰在风里明明灭灭，映着刘全瘫坐在地上的身影。他刚供出年福联络的盐商名单，额角的冷汗还没干，听到岳钟琪问 “年党还有没有没说的计划” 时，身体突然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抓着石地的缝隙，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 昨夜牢里传来消息，年福在苏州被捕时，嘴里还喊着 “京城的后手没启动，江兰赢不了”，他知道，再瞒下去，自己连最后的赎罪机会都没了。
“我说…… 我说！” 刘全突然抬起头，眼泪混着灰尘往下淌，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年党还有后手！孙成让我跟吴三运说，要是揭帖的事没搞垮江兰，就去搅乱兰馨银行 —— 让苏州盐铺的伙计扮成储户，在京城、苏州的兰馨银行分号散布‘银行没钱了，要倒闭了’的谣言，引储户挤兑！”
“兰馨银行？” 岳钟琪的眉头瞬间皱紧，他知道这银行是江兰推新政的根基，农匠的种粮贷款、商户的通商贷款，甚至部分赈灾银子都走的兰馨银行，若是银行倒了，新政的资金链就断了。
刘全趴在地上，声音带着绝望的急促：“孙成说，兰馨银行是江兰的‘钱袋子’，没了银行，她没法给农户贷种子钱，没法给商户贷通商钱，新政自然就推不动了！他们还准备了‘证据’—— 伪造兰馨银行的亏空账本，让伙计拿着在分号门口晃，说‘江兰把银行的银子都拿去填自己的铺子了，储户的钱要不回来了’！”
“伪造账本？具体什么时候动手？谁来牵头？” 岳钟琪追问，手里的惊堂木在案上敲出沉重的声响。
“定在本月初十！也就是后天！” 刘全的声音抖得更厉害，“由吴三运的表弟陈四牵头，他在苏州盐铺当账房，手里有年福留下的两百两银子，用来雇人散布谣言；京城这边，由工部的笔帖式吴成（年党旧部）帮忙，他认识几个兰馨银行的老储户，打算先从这些老储户下手，让他们带头去兑银子！”
此时，江兰刚从瑞祥号出发，正往步兵统领衙门走 —— 她一早收到广州分铺的消息，荷兰商人已订下八百匹羊毛绸，需要兰馨银行放贷三千两给织坊采购原料，正想跟岳钟琪说一声，让京营多留意织坊的安全。刚到审讯室门口，就听到刘全的话，脚步瞬间顿住，指尖冰凉 —— 兰馨银行要是出了事，陕西农匠等着的玉米种贷款、广州织坊的通商贷款、甚至下个月漕运的粮储资金，都得停摆，十年计划的第一步就要彻底崩了。
“江姑娘？” 岳钟琪见江兰站在门口，脸色发白，连忙起身，“你都听到了？刘全供出年党要搅乱兰馨银行，后天动手。”
江兰走进来，弯腰捡起刘全供词的笔录，指尖划过 “伪造亏空账本”“初十动手” 的字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岳大人，刘全说的陈四和吴成，得立刻抓！陈四在苏州，让江南总督派人去盐铺拿人；吴成在工部，让京营去衙门堵他，别让他们把谣言散布出去！”
“老奴这就去传消息！” 苏培盛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刚收到的苏州急报，“江南总督刚派人来说，年福的盐铺里搜出了几本伪造的兰馨银行账本，上面还写着‘亏空五万两’的假数！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江兰接过假账本，只见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模仿了兰馨银行账房的笔体，还盖了个伪造的银行印章，若是不懂行的储户，很容易信以为真。“苏公公，您立刻调动宫里的情报网，查京城、苏州的兰馨银行分号附近，有没有陈四、吴成的人，一旦发现有人散布谣言，立刻控制！另外，让太医院派两个医工去各分号，免得储户慌起来发生踩踏，伤了人。”
“老奴遵旨！” 苏培盛快步离开，青布袍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
江兰转身对岳钟琪说：“岳大人，劳烦您派京营的士兵去京城的五家兰馨银行分号驻守，维持秩序，告诉储户‘银行银子充足，随时能兑’；另外，派人去吴成家里搜，看看有没有其他年党旧部的名单，还有伪造账本的底稿。”
“好！” 岳钟琪立刻吩咐手下，“让张副将带两百人去分号，李副将去吴成家，半个时辰内必须到位！”
安排完这些，江兰才觉得心里的慌劲压下去些。她走到刘全面前，蹲下身，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刘全，你既然说了这些，就该知道，兰馨银行要是倒了，受影响的不只是我，还有陕西等着贷款买种子的农户，广州等着贷款通商的商户，甚至京城靠银行利息过活的穷苦老人 —— 你现在能做的，是把陈四、吴成的长相、常去的地方，都详细说出来，帮我们尽快抓到人，减少伤害。”
刘全抬起头，眼里满是悔恨，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仔细回忆：“陈四中等个子，左脸有个疤，说话带苏州口音；吴成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每天中午都会去工部附近的‘聚贤茶馆’喝茶…… 他们还说，要是谣言散出去了，就去兰馨银行总行门口闹，说‘江兰骗钱’，引更多人挤兑。”
江兰让狱卒把这些细节记下来，又叮嘱岳钟琪：“把陈四、吴成的画像画出来，送到各分号和茶馆，让士兵和伙计都认认，一旦发现，立刻上报。”
离开步兵统领衙门时，天已大亮，街上的商户刚开门，兰馨银行总行的门口已有几个储户在排队 —— 都是来存银子的农户，手里拿着刚卖玉米的钱。江兰看着他们，心里更坚定：绝不能让年党的阴谋得逞，这些百姓的信任，不能被辜负。
她快步走到兰馨银行总行，刚进门，账房老周就迎上来，脸色紧张：“姑娘，刚才有个穿短打的人在门口问‘听说你们银行要倒闭了，是不是真的’，我没敢理他，让伙计盯着了，他刚往东边走了。”
“追！” 江兰立刻道，“让伙计悄悄跟着，别惊动他，看他跟谁碰头！老周，你立刻去库房盘点银子，看看总行有多少现银，再让各分号报上来，把能调动的银子都调到总行和苏州分号，后天之前，必须凑够十万两现银，让储户看到银子，才会放心。”
老周应声跑出去，江兰走到柜台后，拿起储户名册 —— 上面记着近千户储户，有存几两的穷苦人，有存几百两的商户，还有存几千两的新政相关机构，她指尖划过 “陕西农匠合作社”“广州通商商户联盟” 的名字，心里清楚：这些储户要是挤兑，不仅银行扛不住，新政的项目也得停。
“姐！我来了！” 大宝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拿着陕西农匠的贷款申请，“王老汉来信，说农户们要贷五千两买冬玉米种子，让咱们尽快批下来，不然就误了农时。”
“贷款的事不能停！” 江兰立刻道，“你去告诉老周，先把农匠的贷款批了，让他从库房调银子，今天就送到陕西；另外，你去各分号走一趟，告诉分号掌柜，后天要是有人散布谣言，就说‘银行有皇上的旨意撑腰，银子充足，随时能兑’，再把现银摆到柜台显眼的地方，让储户看见。”
大宝接过贷款申请，又问：“姑母，要不要让兰馨社的学生去街上辟谣？他们认识不少百姓，能帮着说说话。”
“好主意！” 江兰点头，“让学生们拿着银行的存款凭证和现银，在分号附近的茶馆、市集讲解‘银行的银子都存在库房，还有瑞祥号的十八省分铺做后盾，不会倒闭’，别让谣言扩散。”
大宝刚走，丫蛋就抱着一摞信函进来，脸上带着焦急：“姐，苏州分铺来信，说昨天有几个陌生人去问‘银行能不能兑银子’，掌柜怕出事，已经把库房的银子锁起来了；还有伊犁军营的二哥来信，说李虎被抓后，从他住处搜出了年党要‘断军饷’的假文书，二哥让咱们别担心军营的事，他会跟将军解释。”
江兰接过苏州分铺的信，快速扫过，提笔在信上批复：“让苏州分铺掌柜把银子摆出来，雇两个当地的乡绅盯着，乡绅有威望，储户会信他们；另外，给二哥回信，让他多留意军营的动向，要是有年党旧部散布谣言，立刻上报。”
丫蛋刚要走，苏培盛派人送来消息：“陈四在苏州盐铺被抓了，从他身上搜出了伪造的亏空账本和雇人名单；吴成在工部被京营堵了，他承认要帮年党散布谣言，还供出京城还有三个年党旧部，在兰馨银行当伙计，负责内应！”
“银行里有内应？” 江兰心里一紧，立刻让老周去查伙计的身份，“把近三个月入职的伙计都叫来，核对他们的籍贯、推荐人，看看有没有跟年党旧部有关的！”
老周很快就查出结果：“姑娘，有三个伙计是吴成推荐来的，都是西北籍贯，跟年羹尧的老家是一个地方的！他们刚才还在库房附近转悠，现在已经被伙计们看住了！”
“把他们带到后院，别惊动储户！” 江兰道，“让岳大人派狱卒来提人，问问他们有没有其他内应，或者年党还有没有别的计划。”
处理完这些，已近午时。江兰走到银行门口，看到京营的士兵正在维持秩序，兰馨社的学生拿着现银跟百姓讲解，储户们的脸上渐渐没了慌张，甚至有几个商户还说 “江姑娘的银行，我们信得过，不仅不兑，还再存点”。
她心里松了口气，刚想回瑞祥号吃口饭，广州分铺的账房就匆匆跑来：“姑娘，荷兰商人听说兰馨银行可能出事，担心通商贷款批不下来，想暂缓羊毛绸的订单！”
“我去广州分铺！” 江兰立刻道，“你跟荷兰商人说，我马上到，银行的事没问题，贷款会按时批下来！”
赶到广州分铺时，荷兰商人彼得正站在门口，脸色焦急。江兰走上前，用流利的荷兰语说：“彼得先生，兰馨银行的银子很充足，您的贷款明天就能批下来，织坊的羊毛绸会按时交货，您不用担心。”
彼得惊讶地看着江兰：“江姑娘，我听说有人说您的银行要倒闭了……”
“那是谣言，是有人想破坏大清的通商。” 江兰笑着递过一张兰馨银行的存款凭证，上面写着 “现银五万两”，“您看，这是银行的现银凭证，还有皇上的旨意，保护兰馨银行的正常运营。要是您还不放心，可以先从银行兑一万两银子，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兑。”
彼得接过凭证，又看到江兰身后的士兵和满箱的现银，脸上的焦急渐渐散去：“我相信江姑娘！订单不变，贷款也不变！”
送走彼得，江兰靠在分铺的门框上，才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她掏出怀里的假账本，看着上面 “亏空五万两” 的假数，心里清楚：年党选银行下手，就是想断新政的资金链，只要守住银行，就能守住新政的根基。
傍晚时分，江兰回到瑞祥号，江老实正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兰馨银行的账本，脸上满是担心：“兰丫头，银行的事要不要紧？爹这里还有些积蓄，要是不够，爹给你拿出来。”
“爹，您放心，银子够了。” 江兰走过去，接过账本，“陈四、吴成已经被抓了，内应也查出来了，后天的事，咱们已经准备好了。”
江王氏端来一碗热粥，眼里满是心疼：“兰丫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喝点粥。银行的事再急，也得顾着身子，你要是倒了，新政怎么办？家里怎么办？”
江兰接过粥，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满是温暖。她知道，有家人的支持，有苏培盛、岳钟琪的帮忙，有储户的信任，年党的后手，一定能粉碎。
夜色渐深，兰馨银行总行的库房里，灯火通明。老周带着伙计们盘点现银，一箱箱银子堆在地上，反射着暖黄的光；各分号也传来消息，银子已到位，士兵和学生都在分号附近值守。江兰坐在库房的角落，手里拿着年党伪造的账本，旁边放着兰馨银行的真实账本 —— 真实账本上，“农贷发放八万两”“通商贷发放十二万两”“储备现银十五万两” 的字样，是银行稳健运营的最好证明。
她知道，后天的考验还没结束，但只要守住 “银足、人稳、信不丢” 这三点，就不怕年党的阴谋。而兰馨银行，不仅是她的 “钱袋子”，更是新政的 “输血泵”，她必须守住它，为十年计划的推进，守住最坚实的经济根基。
夜色中，兰馨银行的灯火与瑞祥号的灯火遥遥相对，像两颗紧紧相依的心脏，跳动着新政的希望。而年党最后的后手，在江兰的多线布防下，已渐渐失去了威力，只等着后天被彻底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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