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尖塔遗言与苏醒之影
“起源号”残骸如同疲倦的归巢巨兽，静静搁浅在由无数文明遗骸堆积而成的庞大“坟丘”边缘。数公里外，那座暗金色的秩序尖塔巍然矗立，顶端散发的乳白色光芒如同温暖的壁炉，驱散了周遭粘稠的翡翠迷雾与无孔不入的疯狂低语，在这片“漂流坟场”中开辟出一小片令人心安的净土。
王超瘫坐在舰桥冰冷的地面上，贪婪地呼吸着经过尖塔秩序场过滤后、不再带有腐蚀与精神污染的空气，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的力量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恢复。剧痛依旧存在，但求生的希望暂时压过了一切。
他必须前往那座尖塔！那里可能有能源，有信息，有离开这片绝境的方法，甚至有关于“起源方碑”和“收割者”的更多线索！
休息了不知多久，直到感觉手脚重新恢复了部分力气，王超挣扎着站起。他检查了一下自身状态，除了严重的内外伤和精神透支，生命并无 immediate 危险。他收集了舰桥内尚能使用的几件物品：一把能量即将耗尽的多功能切割器，一个基础医疗包，以及最重要的——始终与他共鸣的六棱柱。
他看了一眼窗外那座如同灯塔般的尖塔，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起源号”早已失去能量、仅能手动开启的紧急气闸门。
“嗤——”
伴随着泄压声，门外并非真空，而是那片被尖塔光芒驱散的、相对“平静”的坟场环境。一股混合着金属锈蚀、尘埃和某种奇异臭氧的味道涌入。脚下是凹凸不平、由各种难以辨识的残骸构成的“地面”，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尖塔。
王超迈出脚步，踏上了这片由无数失败与死亡堆积而成的土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既要避开可能松动的结构，也要警惕可能潜藏在阴影中的未知危险。六棱柱在他手中散发着稳定的微光，不仅提供照明，更如同指南针般坚定地指向尖塔方向。
沿途，他看到了太多文明的墓碑：风格迥异的星舰碎片，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生物骨骼，凝结成晶体的能量核心，甚至还有一些仿佛由纯粹意念构成的、仍在微微搏动的诡异残骸……它们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存在与最终的寂灭。一种跨越时空的悲凉与沉重感压迫着他的心神。
越靠近尖塔，秩序的光芒越发明亮，周围的环境也越发“干净”，那些混乱的残骸似乎被某种力量排斥在外。终于，他抵达了尖塔的基座。塔身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明显的入口，只有一些与六棱柱上纹路相似的古老刻痕。
王超将六棱柱靠近塔身。仿佛钥匙插入锁孔，塔基处的一块金属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内部透出更加柔和明亮的光芒。
他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
塔内空间并不大，呈圆柱形，墙壁是由某种能够自发流光的乳白色材质构成，上面刻满了流动的、与“守望者”文明同源的符号和数据流。中央悬浮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由纯净能量构成的复杂几何体，正是秩序光芒的来源。
当王超手持六棱柱进入时，那能量几何体微微一顿，随即投射出一道凝实的光束，笼罩了他。一个比“园丁”残响更加清晰、但同样充满了无尽疲惫与沧桑的意念响起，直接与他对话：
“后来者，‘钥匙’的持有者，欢迎来到‘守望者第七前哨——寂静尖塔’。我是此地的驻守AI，记录者‘埃莎’。”
“埃莎，”王超立刻追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有办法补充能源，修复星舰，或者离开吗？”
“此地是被我们称为‘虚无之胃’的亚空间夹缝，一个汇聚着失败、死亡与遗忘的终极坟场。”埃莎的意念带着一种冰冷的陈述感，“‘寂静尖塔’依靠汲取‘坟场’底层散逸的秩序余晖维系存在，无法提供足以修复‘起源号’的能源。离开……常规方法已不可行，‘虚无之胃’只进不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启动尖塔底层的‘秩序共鸣器’，以其为核心，结合‘钥匙’的权限，进行一次强制的、但目标随机的空间排斥。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七，且目标地点无法保证，可能脱离，也可能坠入更危险的境域。”
低于百分之七的随机逃脱……王超的心沉了下去。但这依然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我需要知道关于‘起源方碑’，关于‘收割者’的一切！”他换了个问题。
埃莎的意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调取庞大的数据库。
“‘起源方碑’……数据严重缺失。仅存记录表明，它是秩序的源头，是‘钥匙’的归处，亦是抵御‘终极虚无’的关键。其具体坐标……已随主数据库损毁而丢失。”
“‘收割者’……并非单一实体，而是一种宇宙尺度的‘现象’，是熵增的终极体现，旨在将一切有序复归于热寂。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其先锋‘腐蚀本源’仅是它们力量的微小延伸。‘守望者’文明……便是倒在了与‘收割者’现象的漫长战争中。”
信息依旧残缺，但确认了“收割者”的恐怖层级。
“那么，‘低语者’是什么？外面的那些迷雾和阴影？”王超问出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低语者’……”埃莎的意念首次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波动，带着深深的忌惮，“它们是‘虚无之胃’中诞生的……‘清理工’。由无数覆灭文明的残存意识、疯狂意念与‘虚无’本身结合演化而成。它们排斥秩序，引诱堕落，负责‘消化’所有被吸入此地的残骸，包括物质、能量与……信息。尖塔的存在，干扰了它们的‘消化’过程。”
仿佛为了印证埃莎的话，塔外原本被秩序光芒驱散的翡翠迷雾，突然开始剧烈翻涌！那些原本只在远处徘徊的巨大阴影，发出了无声却震彻灵魂的咆哮，开始从四面八方向着尖塔逼近！它们撞击在尖塔散发的秩序场外围，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塔身也传来了轻微的震动！
“‘低语者’被激怒了！”埃莎的意念带着 urgency，“它们感知到了‘钥匙’的存在！秩序场的能量正在被快速消耗！后来者，你必须立刻做出决定！启动‘秩序共鸣器’，进行风险逃脱，或者……留下来，与尖塔共存亡！”
王超看向塔外那如同末日降临般涌来的迷雾与阴影，又看向中央那旋转的能量几何体。
留下，必死无疑。启动共鸣器，九死一生。
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举起六棱柱，眼神决绝：“启动‘秩序共鸣器’！现在！”
【指令确认。‘秩序共鸣器’启动中……能量引导……‘钥匙’权限对接……】
整个尖塔剧烈地震动起来，塔身的流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中央的能量几何体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与王超手中的六棱柱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塔外，“低语者”的攻势更加疯狂，秩序场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
就在秩序场即将破碎，无数阴影即将涌入的刹那——
“铮！！！”
一道无法形容色彩的、扭曲了空间的光芒，以尖塔为核心，猛然爆发，瞬间吞噬了王超，吞噬了整座尖塔！
光芒过后，原地只剩下那片翻涌的翡翠迷雾，以及“低语者”们充满了暴戾与不甘的无声嘶吼。
“寂静尖塔”与其最后的访客，一同消失在了“虚无之胃”中。
而在那片被强制排斥所撕裂的空间通道深处，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王超，通过六棱柱那超越维度的感知，隐约“看”到了一幅令他灵魂冻结的景象——
在那无尽的、代表着“虚无”的黑暗背景中，一个巨大到难以形容、由无数挣扎扭曲的星辰与文明残骸构成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阴影”，似乎被这次不稳定的空间跳跃所产生的涟漪……轻轻触动，缓缓地……睁开了一只……冷漠到极致的……眼睛。
那“眼睛”……瞥向了王超消失的方向。
（第三百八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