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散场时，教学楼的灯光已经漫过窗棂，在走廊地板上拖出长而暖的光斑。耿耿背着书包走在前面，校服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走到楼梯口时回头望了一眼，李致远正帮班主任搬着一摞作业本，指尖被纸页边缘硌出浅浅的印子。
“哥，我先回去啦，爸让你早点回家吃饭。”耿耿的声音裹在喧闹的人潮里，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亮。李致远抬头应了声“知道了”，看着妹妹的身影融进楼下的暮色里，才转身把作业本放进办公室的柜子。窗外的天已经彻底暗下来，篮球场上的照明灯亮了，橙黄色的光像一层薄纱，罩着场地上奔跑的几个身影。
他锁好办公室门往球场走，远远就听见周末的大嗓门。林杨正弯腰系鞋带，白色校服外套搭在篮球架上，风一吹就飘起来；余淮单手转着球，眼神盯着篮筐，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李燃靠在篮板下，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看见李致远过来，抬手把烟扔了。
“等你半天了，家长会开这么久？”周末拍着球跑过来，篮球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和远处的蝉鸣混在一起。李致远活动了下手腕，笑着接过周末递来的球：“班主任留着讲月考排名，能不长吗？”他抬手投了个篮，篮球擦着篮筐边缘进了，余淮吹了声口哨，林杨已经抱着球跑过来：“别废话了，赶紧组队，输的今晚请喝汽水。”
几个人正闹着，球场入口忽然传来脚步声。李致远回头看，就见盛淮南和秦峰走了过来。盛淮南穿着件白色的t恤，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没拿篮球，只是慢悠悠地跟在秦峰身边。秦峰先挥了挥手：“李致远，你们这局打完，要不要加一场？”
李致远挑了挑眉，把球抱在怀里。盛淮南比他们高一级，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理科大神，每次考试都稳居年级第一，听说早就被几所重点大学盯着要保送。他笑着朝盛淮南走过去：“盛淮南，你都高三了，还有空来打球？能不能尊重一下高考？”
盛淮南靠在旁边的栏杆上，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尊不尊重的，又有什么关系。”他抬了抬眼，眼神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笃定，“大概率我都没机会高考，就得被保送了。”秦峰在旁边笑出声，拍了拍盛淮南的肩膀：“你少在这儿凡尔赛，小心人家学弟不服气。”
李致远正想反驳，眼角忽然瞥见球场外的小路上走过一个身影。洛枳穿着文科班的蓝色校服，背着个黑色的书包，手里拿着几本书，脚步放得很慢，像是在看路边的树。他立刻挥了挥手，声音提高了些：“洛枳学姐，这边！”
洛枳停下脚步，抬头朝这边看过来。她的头发扎成马尾，额前留着整齐的刘海，眼神里带着点疑惑，显然没明白李致远为什么叫她。她本来不想过去，手里的作业还没写完，只想赶紧回家，但目光扫过球场时，刚好落在了盛淮南身上。犹豫了几秒，她还是抱着书走了过来。
“学弟，我和你可不熟。”洛枳站在李致远面前，声音很轻，带着点疏离。李致远笑了，指了指旁边的盛淮南：“不熟你还不是过来了？”他故意把声音放得大了些，让盛淮南也能听见，“这位是盛淮南，你们高三的理科大神。你又是我们学校的文科大神，你们俩认识吗？”
洛枳的目光落在盛淮南身上，顿了顿才开口：“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盛淮南挑了挑眉，往前走了一步。他之前好像在学校的公告栏前见过洛枳，当时她正站在文科排名榜前，手里拿着支笔在记什么，但没怎么在意。现在近距离看，才发现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
“我好像见过你。”盛淮南伸出手，态度很大方，“现在认识一下，我，盛淮南。”洛枳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瞬，还是抬手握了上去。他的手心很暖，手指修长，两人的手只碰了一下就很快松开，像只是完成了一个简单的仪式。
“洛枳。”她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忽然补充了一句，“你前女友是我同桌。”
盛淮南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这个。他和叶展颜分手有段时间了，平时在学校里也很少见，更没听叶展颜提过她的同桌。“我从来没听她说过你。”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就听她说过丁水婧。”
“虽然是同桌，但不熟。”洛枳低下头，翻了翻手里的书，像是在掩饰什么。李致远在旁边听得有趣，忍不住插话：“丁水婧你熟悉吗？我好像见过她，和叶展颜走得挺近的。”
洛枳抬起头，朝球场另一边指了指：“比盛淮南前女友叶展颜熟悉些。”李致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丁水婧正和几个女生站在花坛边，手里拿着杯奶茶，一边喝一边说着什么，偶尔还抬手比划几下，看起来很热闹。“你看，丁水婧就在那，呼朋引伴的，和叶展颜一样。”
丁水婧刚好也往这边看，一眼就看见了洛枳和盛淮南。她和身边的女生说了几句，就端着奶茶快步走了过来。“洛枳，没想到你和盛淮南还认识啊。”她笑着看向两人，眼神里带着点好奇，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转。
李致远觉得这氛围很有意思，故意插了句嘴：“这有什么没想到的？他们一个理科大神，一个文科大神，说不定下次升国旗，还能一起站在主席台上发言呢。”他顿了顿，故意说得更夸张些，“这以后多半要考一个大学，到时候在一个校园里，日久天长的，最后结婚成为一家人也很正常啊。”
丁水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当然认识李致远。成绩好，篮球打得也好，上次学校篮球赛，他一个人得了二十多分，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她看了李致远一眼，语气带着点调侃：“你说得还真有可能。不过这样的话，就可惜叶展颜了。”
盛淮南和洛枳都有些无语。盛淮南皱了皱眉，洛枳则是轻轻叹了口气，显然都觉得李致远这话说得太离谱了。洛枳看了看手里的书，又看了看天色，语气带着点无奈：“你可真是闲得慌。现在才高二，就已经这么闲了，还有心思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我走了。”她说完，转身就往校门口走。
丁水婧立刻跟上，一边走一边喊：“洛枳，等等我！我也跟你一起走！”她快步追上洛枳，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身影很快融进了路边的树影里。
盛淮南看着她们走远，才转头看向李致远，眼神里带着点疑惑：“你要撮合我和洛枳？”
李致远笑了，拍了拍盛淮南的肩膀：“你真聪明，这都看出来了。”他觉得洛枳和盛淮南很配，一个文科好，一个理科强，性格也都不是那种吵闹的人，要是能在一起，肯定很合适。
盛淮南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现在高二真的这么闲了？”他说完，也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身对秦峰说：“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课。”秦峰点了点头，看着盛淮南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才转头对李致远说：“那我们打球的事，下次再说？”
李致远还没说话，旁边的林杨就走了过来，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李致远，你是不是闲得蛋疼？撮合谁不好，撮合盛淮南和洛枳学姐？”余淮也跟着点头，手里转着球：“就是，人家俩都高三了，哪有心思想这些。”周末更是直接笑出声：“我看你就是家长会开傻了，赶紧打球吧，再磨蹭天都要亮了。”
李致远摸了摸鼻子，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点离谱。他把球扔给林杨，活动了下脚踝：“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赶紧组队，输的请喝汽水，可别反悔。”林杨接住球，笑着跑向球场中央：“谁反悔谁是小狗！”
余淮和周末也跟着跑了过去，篮球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和几个人的笑声混在一起，飘在暮色里。李致远看着他们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撮合盛淮南和洛枳，就是觉得刚才的氛围很有趣，想逗逗他们而已。
他快步跑向球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灯光下，几个少年的身影在球场上奔跑、跳跃，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落在地上，很快又被风吹干。远处的教学楼已经没了灯光，只有球场的灯还亮着，像一颗温暖的星，照亮了这个宁静的夜晚。
打了大概一个小时，几个人才停下来。周末累得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瓶汽水，大口大口地喝着：“不行了，我认输，今晚的汽水我请。”林杨也靠在篮球架上，擦着额头上的汗：“早知道就不跟你赌了，累死我了。”余淮和李燃也坐了下来，手里拿着汽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李致远看着远处的星空，忽然想起刚才洛枳和盛淮南握手的样子。洛枳的表情很平静，但他好像看见她的耳朵红了；盛淮南看起来很淡定，但手指握得有点紧。他忍不住笑了笑，觉得或许自己也不是完全在胡思乱想。
“想什么呢？”林杨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喝汽水，等会儿回家该被骂了。”李致远回过神，接过汽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所有的疲惫。他看着身边的几个朋友，觉得这样的夜晚真好，有篮球，有朋友，还有一些小小的、甜甜的期待。
“没什么。”他笑着站起来，“走了，回家了，明天还要上课呢。”几个人也跟着站起来，收拾好东西，一起朝校门口走去。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笑声飘在安静的小路上，久久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