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清辞为护九九伤，九九情急唤楼主
那是一种万物凋零的寂静。
冰蚕扬起头颅，幽蓝的光芒从它体内每一寸皮肤下透出，将这深渊之底映照成一片死亡的蓝色海洋。空气不再流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干、压缩，连光线都仿佛变得粘稠。
云舟靠着冰壁，胸口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冰冷的血沫。他想站起来，想再次举起剑，可经脉中肆虐的寒气像无数根冰针，将他的灵力死死钉住。阿古达半跪在地，左半边身子已是僵硬的青紫色，他仅存的意识只能让他勉强握住战斧，眼睁睁看着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在汇聚。
沈清辞站在最前方，那身白衣在蓝光的浸染下，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他那只完好的手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灵力在被冻结的手臂中强行冲撞，试图挣脱束缚。他知道，这一击，无人能挡。
苏九九躲在冰台后面，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她透过冰晶的缝隙，死死盯着那个背影。
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片越来越刺眼的蓝。
她看不见沈清辞的表情，却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一定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也只是拂去肩头的一片落雪。可他明明受伤了，那只被冰霜覆盖的手臂，那苍白的脸色，那微微颤抖的指尖……
为什么？
为什么要挡在前面？
一股灼热的、陌生的情绪，从她小小的胸腔里猛地窜起，瞬间烧遍了四肢百骸。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心疼与暴怒的疯狂。她想冲出去，想用自己那点可怜的灵力去挡，想用牙齿去咬，用爪子去抓。
可她动不了。那股威压像一座冰山，将她死死地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冰蚕的蓄力达到了顶点。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听不见的振鸣，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
下一瞬，决堤。
万千道晶莹剔透的冰丝，裹挟着足以冻结一切生机的力量，从那漆黑的巨口中喷薄而出。它们不再是试探，不再是骚扰，而是化作了一场盛大而致命的流星雨，封锁了上下左右每一寸空间，织成一张无可逃避的死亡之网。
绝望，如寒流灌顶。
然而，就在那冰丝洪流即将吞没一切的刹那，沈清辞动了。
他没有回头，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再做任何抵挡的尝试。他只是猛地一个转身，用尽最后的气力，扑向了苏九九藏身的冰台。他将自己的身体舒展开，像一只护雏的鸟张开翅膀，用自己的后背，严严实实地盖住了那片小小的藏身之地。
他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做她最后的屏障。
苏九九的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点。
她看见他扑过来，看见他背对自己，看见那漫天冰丝组成的蓝色死亡，尽数落向他的后背。
“噗！噗！噗！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冰锥刺入冻肉的闷响。那件洁净的白衣，在冰丝触及的瞬间，便无声地碎裂、崩解。紧接着，是血肉被撕裂、又在瞬间被冻结的声音。
大片的鲜血刚刚涌出，就在极致的严寒中凝固成暗红色的冰晶，附着在他背上，像是开出了一片诡异而凄厉的霜花。
沈清辞的身体猛地一僵，一声压抑到极点的闷哼从他齿缝间溢出。他重重地砸在冰台上，整个后背，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苏九九就在他身下。
隔着一层薄薄的冰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上方传来的剧烈震动，能听到那冰丝穿透血肉的恐怖声响。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她的世界里，那片蓝色的流星雨消失了，那头恐怖的冰蚕也消失了。只剩下上方那个沉默的、正在被一寸寸摧毁的身体。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鼻尖。
是血。
穿透了冰台的缝隙，滴了下来。
轰！
苏九…九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她脊椎的末端，沿着每一根神经，疯狂地向上蔓延。那感觉，像是有一把烧红的烙铁，在她的骨髓深处狠狠搅动。
“啊——”
一声不属于狐狸幼崽的、凄厉尖锐的嘶鸣，从她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全身的毛发根根倒竖。在她的身后，那四条毛茸茸的尾巴疯狂舞动，而在它们的根部，第五个小小的、虚幻的尾巴轮廓，正以一种撕裂般的方式，从血肉中挣扎着、生长着！
无数纷乱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那是遍布三界的、蛛网般细密的情报网络。是无数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在黑暗中穿行，传递着一张张写满密语的纸条。是一间幽暗的密室，巨大的沙盘上，用不同颜色的棋子，标注着各大宗门与势力的动向。是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在沙盘上轻轻拨动，每一次移动，都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情报，是无声的刀。”
“人心，是待解的局。”
“天下，不过一盘棋。”
……
冰冷、理智、不带一丝情感的话语，在她的意识深处回响。她那颗被愤怒和悲伤填满的心，像是被投入了一块万年玄冰，迅速地冷却、凝固。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双黑溜溜的、满是惊恐的兽瞳，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只有绝对的冷静，和一种洞悉一切、将万物都视为棋子的漠然。
冰蚕的攻击已经结束。它似乎也消耗了巨大的能量，静静地伏在原地，两团幽蓝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在它看来，那几个小虫子，应该已经变成了和冰块没什么区别的碎屑。
然而，它那属于上古妖兽的直觉，却让它感到了一丝不安。
那股让它厌恶的、属于天狐血脉的气息，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危险。
冰蚕缓缓转动头颅，幽蓝的目光，投向了那座被沈清辞身体覆盖的冰台。
“咔嚓。”
一声轻响。
覆盖在沈清辞背上的冰晶，出现了一道裂纹。
紧接着，一只手，从沈清辞的身下，探了出来。
那不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那是一只人类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这只手，只是随意地搭在冰台的边缘，五指轻轻敲击着冰面，发出“嗒、嗒、嗒”的轻响，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在生死一线的战场，而是在自家书房的桌案上，敲打着无聊的节拍。
冰蚕的幽蓝光球，微微缩紧。
下一刻，沈清辞那已经僵硬的身体，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地推开，滑落到一旁。
一道身影，从冰台后，缓缓站起。
那是一名男子。
他身着一袭玄色暗纹长袍，衣料上用银线绣着繁复而古朴的云纹，在幽蓝的光线下，如同流动的星河。他的身形清瘦修长，一头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发丝垂在颊边。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
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薄而淡色的唇。
他站直身体，甚至没有看一眼那如临大敌的冰蚕。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旁边不省人事的沈清辞身上。
他蹲下身，伸出那只如玉般的手，探了探沈清辞的鼻息。
然后，他的目光扫过沈清辞背后那可怖的伤口，以及那只被冰霜完全覆盖的手臂。
面具后的那双眼睛，似乎微微眯了一下。
“以身作盾，愚不可及。”
他开口了，声音清冷而平淡，像玉石相击，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一个优秀的棋子，首要准则，是保全自身，以待后续更大的价值。如此轻易地将自己置于死地，是为……废子。”
他站起身，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那头庞大的冰蚕。
他看着那头巨兽，看着它身上盘踞的恐怖力量，看着它守护的九窍冰莲，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上古冰蚕，万年修为，其丝可冻结灵力，其血可淬炼法宝，其甲可制神兵……全身皆是上等材料。”
他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语气平淡地陈述着。
“可惜，性情暴虐，灵智未开，只会凭本能行事。攻防手段单一，能量输出效率低下，破绽百出。”
他摇了摇头，那是一种棋手看待一步臭棋时的惋惜。
“千机楼的资产负债表上，可不能记上这么一笔无谓的损耗。”
冰蚕似乎被这种彻底的无视激怒了。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再次亮起蓝光，又是数十道冰丝，如利箭般射向这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
面对这迅如闪电的攻击，那人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声音在死寂的冰窟中，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那冰丝即将触及他衣袍的瞬间，异变陡生！
数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冰窟四周最深沉的阴影中，鬼魅般地闪现而出！他们仿佛一直就在那里，与黑暗融为一体，直到这个响指，才赋予了他们形体。
每一道黑影都穿着同样的黑色劲装，脸上戴着与那男子同款，但却是黑铁质地的面具。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奇怪的器物。有的手持一张闪烁着符文的巨网，有的提着一个不断喷吐着赤红色火焰的铜炉，还有的，则拿着一排排闪烁着寒光的……弩箭。
这些黑影出现的瞬间，便立刻行动起来。
两人一组，配合默契到了极致。持网的黑影将巨网抛出，那网在空中见风就长，瞬间便将数十道冰丝尽数网罗。冰丝的寒能触及巨网，竟被网上流转的符文尽数吸收，无法寸进。
与此同时，持着铜炉的黑影，将炉口对准了冰蚕。赤红色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火焰喷涌而出，在冰窟中形成一道火龙，直扑冰蚕面门。
冰蚕显然极为厌恶这种火焰，庞大的身躯竟是向后退缩了半步。
而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自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缓缓抬手，对那些黑衣人下达了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命令。
“活捉，取丝，剥甲，炼丹。”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冰窟。
“楼主有令，速战速-决。”一名黑衣人躬身领命，声音沙哑。
楼主？
远处，勉强恢复一丝意识的云舟，看着那个戴着银色面具、掌控全局的身影，看着那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黑衣人，脑海中，一个传说中的名字，轰然炸响。
富可敌国，算无遗策，情报网遍布三界，麾下暗卫神出鬼没……
千机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