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行踪暴露遭围堵，清辞奋力护九九
指针停下的那一瞬，时间仿佛也凝固了。
那根细如牛毛的暗红色指针，在经历了剧烈的颤抖与摇摆后，最终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稳稳地指向了祭台的后方。它像一只无形的手，穿透了石壁的阻隔，精准地揪出了阴影中两个微弱的心跳。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风沙似乎都停歇了，只有觅血盘上妖异的红光，一明一暗，映照着李师兄那张由狂喜与狰狞交织而成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的低笑从他喉咙里滚出，很快便化作了肆无忌惮的狂笑。他高高举起手中的觅血盘，像是在炫耀一件绝世的战利品，笑声在这片埋葬了无数枯骨的废墟上空回荡，刺耳又刻薄。
“找到了！找到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其余几名玄天宫弟子先是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脸上纷纷露出贪婪而兴奋的神色。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呈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一步步朝着祭台逼近。脚步踩在碎石上的沙沙声，密集而沉重，像催命的鼓点。
躲在祭台后的阴影里，苏九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人眼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看猎物的光。她被那根指针牢牢锁定，仿佛被扒光了衣服，赤裸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无所遁形。
一只温热的手掌，在此时悄然松开了捂着她嘴的动作，转而轻轻覆在了她的后脑上，用一种安抚的力道，将她小小的脑袋按向自己坚实的胸膛。
是沈清辞。
他挡住了她的视线，也隔绝了那些让她不适的目光。
苏九九的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衣料，能闻到一股清淡的草药香，混杂着尘土的气息。她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与她自己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股异样的平静，让她从灭顶的恐惧中，稍稍找回了一丝神智。
“朋友，还要躲到什么时候？”李师兄的笑声停了，取而代de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是自己走出来，还是等我请你出来？”
回答他的，是沈清辞平静而清晰的脚步声。
他没有丝毫犹豫，揽着苏九九，从祭台的阴影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苏九九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当她再次睁开时，看到的是沈清辞宽阔的背影。他将她完全护在身后，独自一人，面对着那几名如狼似虎的玄天宫弟子。
他的身姿挺拔如松，即使衣衫上还沾着谷底的尘土，也丝毫未损他清冷出尘的气质。手中并未握剑，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便自成一方气场，将所有的恶意与杀机，都隔绝在外。
李师兄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许是一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狐妖，或许是一个狼狈不堪的青丘余孽，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如此气度不凡的年轻修士。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看不透此人的修为。对方身上没有丝毫灵力外泄的迹象，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却又深邃得令人心悸。
“你是何人？”李师兄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手中的长剑微微抬起，剑尖斜指着沈清辞，“为何会与青丘余孽为伍？”
沈清辞的目光从那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李师兄脸上，眼神平淡，吐字清晰：“她，在我身后。”
这没头没尾的四个字，却表达了最明确的态度。
李师兄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阁下是不打算说出自己的来历了？我乃玄天宫座下弟子李延，奉宫主之命，在此捉拿青丘要犯。阁下若现在退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若是执意插手，便是与我整个玄天宫为敌！”
他搬出玄天宫的名号，语气中满是威胁与傲慢。在他看来，这世上没有哪个散修，敢不给玄天宫面子。
然而，沈清辞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玄天宫？”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个事实，“没听过。”
这三个字，比任何嘲讽都来得更加伤人。
“你！”李师兄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股被羞辱的怒火直冲头顶，“好！好得很！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既然你想给这小妖狐陪葬，那我就成全你！”
他不再废话，手腕一振，剑身上陡然亮起刺目的灵光。
“一起上！男的杀了，那只小的，要活的！”
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四名玄天宫弟子齐声应喝，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扑向沈清清辞。剑光交织成网，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
沈清辞腰间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剑身如一泓秋水，在空中划过一道清冷的弧线。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依旧将苏九九牢牢护在身后。
他的剑法，与玄天宫众人大开大合、狠辣致命的风格截然不同。剑势灵动而飘逸，不带半分杀气。剑尖总是在最不可思议的角度，轻巧地点在对方攻来的剑身上。
“叮！叮！当！”
一连串密集的金铁交击声响起。
那四名弟子的合击之势，竟被他一人一剑，轻描淡写地尽数化解。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与其说是在打斗，不如说是在月下舞剑，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
一名弟子只觉得手腕一麻，长剑便险些脱手。另一名弟子的剑招刚刚递出一半，便被沈清辞的剑尖点在剑脊之上，后续力道顿时烟消云散。
苏九九躲在沈清辞身后，一颗心揪得紧紧的。她只能透过沈清辞偶尔移动时露出的缝隙，看到那些交错的剑光和敌人狰狞的面孔。
她什么也做不了。
体内的灵力空空如也，那些强大的马甲像是集体失联了一般，无论她如何在心中呼喊，都得不到半点回应。怀里那枚剑尊留下的剑符，也冰冷如常，没有丝毫动静。
她又变回了那只最弱小、最无助的小狐狸。
而这一次，为她挡在身前的，是沈清辞。
是那个给了她丹药，为她准备狐裘，陪她来到这片伤心地的人。
一股强烈的愧疚与自责，像是毒藤一般，紧紧缠住了她的心脏。是她把他拖进来的。如果不是为了陪她，他根本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李延在一旁看得心头火起。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个丹修的家伙，剑法竟如此诡异高明。四名师弟联手，非但没能拿下他，反而被他耍得团团转。
“一群废物！”他怒骂一声，终于按捺不住，亲自提剑加入了战局。
李延的修为明显高出其他人一截，他的剑法更加老辣狠毒，招招不离沈清辞周身要害。他的加入，瞬间打破了场上的平衡。
沈清辞的压力陡增。
他需要同时应付五个人的围攻，剑势依旧灵动，但辗转腾挪的空间却被大大压缩。清冷的剑光，在五把杀气腾腾的长剑围剿下，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苏九九能清楚地感觉到，沈清辞的呼吸，不再像之前那般平稳，而是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急促。他每一次挥剑格挡，手臂上绷紧的肌肉线条，都透过衣料清晰地传递给她。
“噗——”
一声闷响。
是沈清辞的剑锋，终于抓住一个空隙，在一名弟子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那名弟子吃痛后退，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
“走！”
沈清辞低喝一声，揽着苏九九便要从那缺口处突围。
然而，李延的反应更快。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步，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狞笑。他非但没有去堵那个缺口，反而手腕一转，剑锋调转方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越过沈清辞的剑围，直刺他身后的苏九九！
这一剑，又快又狠，目标明确。
他就是要逼沈清辞回防自救，从而陷入更大的被动。
凛冽的剑气扑面而来，苏九九甚至能看清那剑尖上吞吐的寒芒。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连尖叫都忘了。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她看到沈清辞毫不犹豫地拧身回转，放弃了那个绝佳的突围机会。他没有用剑去格挡，因为那样已经来不及。
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是最笨拙的方式。
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
“嗤啦——”
那是利刃划破布帛，切入血肉的声音。
一声沉闷的痛哼，从沈清辞的喉咙里溢出，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苏九九怔怔地看着。
一抹刺目的殷红，从沈清辞左肩的月白色衣料上迅速渗透出来，像是在一幅素雅的山水画上，突兀地溅上了一滴血。那颜色是如此鲜艳，又是如此触目惊心。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滴落在脚下枯黄的土地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印记。
沈清辞的身形只是微微晃了晃，便又立刻站稳，手中的长剑横扫而出，逼退了趁机围上来的另外几人。他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但眼神依旧清冷，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他自己。
“你……”苏九九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肩上的那片血迹，那片因为她而染上的血迹。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轰然炸裂。
被追杀的恐惧，灭族的仇恨，身份暴露的绝望，连累朋友的愧疚……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被那抹刺眼的红色点燃，汇聚成一股毁天灭地的洪流，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
为什么？
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弱小？为什么总是需要别人来保护？为什么连累的总是对她好的人？
她的眼眶瞬间变得滚烫，泪水不受控制地决堤而下。但这一次，流下的不再是软弱的泪。
一股冰冷到极致，却又狂暴到极致的力量，从她血脉的最深处，从她灵魂的根源处，毫无征兆地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