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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珠上的七彩光晕还未散尽,影子已蹲在刀疤死士脚边,指腹蹭掉铜牌上的血渍。

他掀了掀眼皮,见护商卫已将残余死士捆成粽子,这才扯下衣襟角仔细擦拭铜牌——暗红血渍渗进刻痕,“癸未·三十七号·销账”几个小字渐渐显形。

“这玩意儿……”影子捏着铜牌起身,转身正撞进老瞎子的枯手。

老瞎子的指甲缝里还沾着地宫的泥,此刻却像被雷劈了似的抖起来,浑浊的眼珠突然清亮得吓人:“阎罗簿!”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二十年前我在长安当铺当学徒,见过老朝奉翻出过半本残页——每号对应一条人命,拿活人血泪当账本子写黑金!”

苏晚照正替谢昭系好被血浸透的衣襟,闻言指尖一顿。

她接过铜牌时,系统提示音“叮”地炸在耳膜上,眼前突然浮起半透明的暗金脉络图:苏州城的绣坊、米行、钱庄下方,竟像长了毒瘤似的冒出无数红点,顺着商路往扬州、金陵、长安蔓延。

“人命期货……”她喃喃重复,算珠在掌心转得噼啪响,“现代搞金融的拿股票当骰子,宇文阀倒好,拿百姓性命做杠杆——强占土地逼死农户算‘低价收粮’,纵奴行凶打残工匠算‘压缩人力成本’,连灾年开粥棚掺沙子,都能记成‘慈善营销提升商誉’?”

谢昭的机械臂轻轻覆上她手背。

他靠在断墙上,脸色仍白得像新雪,眼底却燃着狼崽子般的光:“你说他们炒地皮控粮价的钱从哪来?”他指节叩了叩铜牌,“用‘阎罗簿’做抵押,找西域胡商借高利贷,再拿百姓命债填窟窿——这盘局,他们玩了十年。”

“玩十年?”苏晚照突然笑了,算盘珠在她虎口压出红印,“那今日起,我让他们连本带利吐出来。”她对着空气挑眉,系统任务框立刻弹出【透视黑账网络·S级】,奖励栏明晃晃写着“长安地下钱庄分布图”。

小陆扛着音波仪凑过来,屏幕上的暗金脉络正随着苏晚照的目光闪烁:“苏姑娘,这图……是系统根据你这十年收的商铺契、账册、甚至茶棚里听来的闲话生成的?”他推了推歪掉的眼镜,“难怪你总说‘要和每个掌柜的喝三碗茶’,合着是在织情报网呢!”

“那叫‘基层调研’。”苏晚照冲他晃了晃算盘,转身时发间沾的血珠落进谢昭衣襟,“去把各城分号的掌柜都叫到总号——”她突然顿住,望着东边渐亮的天色,“不,别等天亮了。让飞鸽传书带话:今夜子时,所有苏记分号门楣铜铃齐响三次,掌柜的抄了‘阎罗簿’编号贴在门口,就写‘此号经手命案三起,本店拒收其银钱’。”

青鳞的银铃发饰突然“叮”地轻响。

她蹲在阴影里,指尖按在地面,眼尾鳞纹泛起幽蓝:“地脉在震……像是有人听见了商道的声音。”

“听见?”苏晚照弯腰捡起谢昭方才掉的糖人,糖壳上的晨露在她掌心凝成水珠,“等他们看见满街的黑账编号,怕是要吓破胆。”她转头望向谢昭,眼里的光比算珠还亮,“你猜宇文阀的那些官太太们,明早去绣坊选料子,发现绣娘举着‘您家老爷是癸未十三号’的牌子,会是什么表情?”

谢昭低笑出声,机械臂悄悄圈住她腰:“大概会把妆匣里的翡翠镯子砸在地上——”他故意拖长音调,“然后发现当铺的王老头早候在门口,举着算盘说‘这水头,最多五两’。”

当夜。

苏州城的月光被乌云遮了大半,可每条主街的屋檐下都悬着铜铃。

子时三刻,第一声清响从苏记总号飘出,紧接着是绸缎庄、米行、茶棚、绣坊……百余个铜铃像商量好的似的,“叮叮叮”连成一片,惊得巡城卫提着灯笼满街跑。

同福米行的陈掌柜踩着梯子贴告示,浆糊刷得太急,沾了半袖子:“李婶子您瞧仔细了!这癸未三十七号,上个月在城南逼死卖菜的张老汉,转头就拿那地契去换了五十亩良田!”他抹了把汗,“苏商王说了,咱们不收脏钱,可咱得让街坊知道,谁的钱沾了血!”

街角茶棚里,几个说书人敲着醒木起哄:“列位听说没?苏记把‘阎罗簿’编号贴门口啦!明儿起,您上馆子吃饭,先看看掌柜的有没有贴告示——要是没贴,指不定您吃的米是拿人命换的!”

百姓举着灯笼围在告示前,有人抹着泪骂“天杀的宇文阀”,有人攥着菜篮子往自家米缸跑:“我家那口子前儿还说要把地卖给癸未九号,敢情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小陆守在总号二楼,盯着桌上铺开的九州地图。

他面前摆了七盏小油灯,每盏代表一座响应的城池。

此刻第七盏灯“啪”地亮起,他猛地拍桌:“苏州、扬州、金陵……七城了!黑账流通率下降六成!”他转头冲楼下喊,“苏姑娘!谢大人!您瞧这——”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当啷”一声。

苏晚照正趴在柜台上核对各城飞鸽传书的密报,闻言抬头,正看见谢昭扶着柜台站起。

他机械臂的金纹仍未褪尽,此刻正捏着块冷透的糖人,糖兔子的耳朵被他捏得缺了角:“我陪你看。”他声音还有些虚,却固执地挨着她坐下,指尖点过地图上的长安,“等这里的灯亮了……”

“等这里的灯亮了,”苏晚照将算盘往两人中间一放,“我要让宇文阀的每笔黑账,都变成他们脖子上的绞索。”她突然顿住,盯着窗外飘起的细雨,“只是……这雨来得蹊跷。”

谢昭的机械臂突然发出“咔嗒”轻响。

他侧耳听了听,嘴角笑意渐收:“有马蹄声,不是护商卫的。”他抓起桌上的短刀塞给苏晚照,“是生面孔,带着西域马的铃铛声。”

小陆凑到窗边望了望,突然倒抽冷气:“三辆青布马车,车帘压得低……为首那辆的车轴,是宇文阀私造的精钢轴!”

苏晚照的算盘珠“噼啪”弹起。

她望着雨幕中渐近的车影,眼底的光反而更亮了——

她就知道,宇文阀不会这么容易认栽。

暗处,三辆马车在街角停住。

车帘掀开条缝,露出只戴翠玉扳指的手。

扳指上沾着新墨,在雨里泛着冷光:“苏晚照的‘商道审判’?”车里传来阴恻恻的笑声,“正好,我这‘账房鬼手’三人组,最会算——死账。”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车帘上的暗纹。

而在苏记总号的柜台上,算盘珠仍在轻轻颤动,像是在替谁,提前拨好了——清算的数目。

算珠上的血珠被阳光一照,折射出细碎金芒,落在苏晚照沾血的袖口。

她正用拇指摩挲算盘梁上的刻痕——那是昨日系统奖励的防篡改纹路,此刻突然震了震,像在敲她掌心的警钟。

青布车轴,精钢锻造。谢昭的机械臂轻轻搭在她椅背上,金属关节抵着她后颈,宇文阀在西域定制的商队车轴,每根都嵌了三枚铜钉。他声音还带着病后沙哑,却精准得像把淬毒的刀,三辆,正好对应他们养的账房鬼手:一个善改契,一个会造伪钞,一个能销死账。

苏晚照指尖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拨了串数字,突然笑出个小梨涡:系统今早给了提示,说有人要送假账当贺礼。

我让陈婶子煮了十斤黄连,掺进糖人里了。她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二十来个金黄糖人,表面还凝着薄霜,甜中带苦,最招嘴馋的小萝卜头。

话音未落,街角传来脆生生的童音:苏姐姐!

苏姐姐!七八个扎羊角辫、挂银锁片的孩童举着糖葫芦跑过来,发梢沾着晨露,鞋尖还蹭着泥。

苏晚照蹲下身,把糖人挨个塞进他们手心:瞧见穿灰布衫、袖笼鼓鼓的三个伯伯没?她指了指正往总号走的青布马车,谁能认出他们怀里的账本是假的,奖十个糖人——但先得把这糖含在嘴里哦。

好嘞!扎红绸的小丫头舔了舔糖人尖儿,突然皱着鼻子喊,好苦!

比我娘熬的药还苦!其他孩童跟着咂嘴,却都把糖攥得更紧了。

苏晚照眨眨眼:苦才有劲儿呀——等会儿你们围着伯伯们唱《算账谣》,声音越大越好。

三辆马车在总号门前停住。

中间那辆的车帘掀开,走下三个穿玄色直裰的中年男人,腰间都别着铜算盘,最左边那个还留着八字胡,笑起来露出金牙:在下扬州汇通号的账房,听闻苏商王要清黑账,特来送份。他从袖中掏出本镶铜边的账本,封皮油光水滑,这是宇文...咳,这是本号近十年的清白账册,还请过目。

伯伯的算盘珠子少了颗!扎红绸的小丫头突然踮脚凑近,手指戳向金牙男腰间的算盘——最下排果然缺了颗算珠,我爹爹说,正经账房的算盘要上二下五,少颗珠子是要!

对!

要唱《算账谣》!另个穿靛蓝小褂的男孩扯着金牙男的袖子,带着孩子们围成圈蹦跳:算盘响,银钱亮,假账薄,烂心膛!童声清亮,惊得屋檐下的铜铃都跟着晃起来。

金牙男的额头渐渐沁出汗珠,他慌忙去抹,却见指尖沾了层浅粉色粉末——那是从糖人上蹭下来的显墨粉!

八字胡男的袖中突然爆出个字,墨迹顺着他汗渍晕开,在灰布衫上像团烂疮。

中间那个瘦子脸色骤变,反手去捂袖笼,可他的账本封皮上也浮现出字,连铜边都泛着青灰。

最右边的白脸男转身要跑,却被小丫头揪住裤脚:伯伯的鞋底有泥!

真账房坐马车哪能沾这么多泥?

肯定是刚从野地里爬出来的!

好样的!苏晚照拍着手站起来,算珠在掌心转得呼呼响,小豆子十个糖人,丫丫十个,阿福...哎你怎么啃了半个糖人?她笑着从柜台摸出个油纸包,再加五个!孩子们欢呼着扑过来,把三个账房鬼手围得严严实实,金牙男的金牙在阳光下闪得发虚,活像颗被拔下来的坏牙。

地脉...在哭。

青鳞的声音突然像块冰,砸在闹哄哄的总号里。

众人回头,只见她半跪在地上,双手深深插进青砖缝里,眼尾的鳞纹泛着幽蓝,连发间的银铃都在打颤:长安地下的龙脉在抽痛,像有人拿生锈的刀割它的血管。

龙心玺要醒了...它在说,要让天下的银钱结冻,米粮发霉,连茶棚里的算盘声都哑掉。

谢昭的机械臂突然发出的轻鸣。

他扶着柜台站起身,脸色白得像新雪,可眼底的光比算珠还亮:死寂频率。他机械臂的金纹顺着臂骨爬上手背,按在地面时,整座总号都轻轻震动,宇文阀用龙心玺的力量污染商道,让交易停滞、契约失效...他们要让我的商道审判变成笑话。

那咱们就用活市之音对冲。苏晚照把算盘往桌上一磕,震得糖人都跳了跳,茶棚的说书声、米行的吆喝声、绣坊的针脚声...全天下的买卖声凑起来,还压不过一块破玉玺?她转头冲小陆挑眉,把各城分号的留声筒都搬出来,让他们把今天的《算账谣》录下来,连夜用飞鸽传书送——

地窖方向传来闷响,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往下掉。

小陆抱着头从后堂跑出来,眼镜歪在鼻尖,手里还攥着半截断砖:苏姑娘!

地窖的墙...自己裂开了!他拽着苏晚照往地窖跑,烛火照亮新露出的石壁——上面刻着一行苍劲的小字,笔锋像刀刻的:商不断,则国不亡。

钥匙在九曲账房

这是...我爹的字。谢昭的声音突然哑了。

他扶着门框站在地窖口,机械臂的金纹顺着石壁往上爬,像在认亲,他出事前说要去查笔旧账,原来指的是这个。他伸手摸了摸石壁上的刻痕,指尖沾了层灰,不是遗言...是作战地图。

苏晚照握紧算盘,算珠硌得手心发疼。

她望着密道深处漆黑的洞口,那里飘来股陈年老纸的味道,混着若有若无的算盘声——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一下一下拨着算珠,和她的心跳同频。

我进去。她转身要往密道走,却被谢昭拽住衣角。

他的机械臂轻轻绕住她手腕,金属关节贴着她脉搏,这次...换我护你。他眼里的金纹流转成星子,机械臂缓缓抬起,指向密道深处,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等我们——

密道深处的算盘声突然清晰起来,和谢昭的心跳、苏晚照的呼吸,汇成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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