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点号」上。
当姜知序看到那辆涂装成天真的天蓝色、如同“校车”般的装甲运兵车时，心中便已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而此刻，这份预感攀升到了顶点。
二十几个“萝卜头”躲在一对男女身后，好奇地探出小脑袋，用清澈的眼睛打量着他和周围的环境，眼中没有丝毫对危险的认知。
他们没心没肺地叽叽喳喳，与女人表情上的紧张格格不入。
“你们口中的‘摇篮城’，”姜知序的声音打破了嘈杂，他的目光划过孩子们，最后停留在最前方的女人身上，“是二级城市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多么希望从对方口中得到“不是”的回答，这样他的目标就不是他们。
可惜，在孩子们自以为小声的议论中，女人坚定地给出了他最不想要的答案：
“是的！”
她把这个当成了谈判的筹码，“只要你能放孩子们回去，我们摇篮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姜知序的眉头拧得更紧，“在谈判中，你这种话只会让我……”
来自女人身后的吵嚷声越来越大，姜知序忍不住提高声音喝道：“小嘴巴——”
被触发了底层代码的孩子们：“不！说！话！”
全场骤然死寂。
片刻后，一个小女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惊奇地小声说：“哇，这个哥哥也会李老师的咒语诶！”
李老师：“……”
姜知序：“……”
于是孩子们又因为“大哥哥”和“李老师”的咒语谁更厉害而争论起来。
姜知序咬了咬后槽牙，对身旁的戚鸿朗低声道：“带他们去休息室，找点东西给他们玩。”
“……是。”
戚鸿朗浑身都写满了抗拒，但还是硬着头皮朝那群孩子挪了过去。
一步……两步……
“你要是腿脚不利索就去找夏医生治一治！”姜知序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听出自家城主的怒火，戚鸿朗顿时加快了脚步。
“等等！”李老师见状，紧张地张开双臂，如护崽的母鸡般挡在戚鸿朗面前，“我可以让他们安静！”
她身旁的男人则相对冷静，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李老师，我感觉这位城主不像坏人，这样，我去照看孩子们，你和这位城主好好谈谈。”
有熟悉的人照看，李老师这才勉强同意。
戚鸿朗如释重负，立刻带着男老师和身后那一长串好奇的“萝卜头”离开了舰桥。
当舰桥终于安静下来，李老师迎着姜知序那张阴沉的脸，鼓起勇气，旧话重提：“城主，无论什么代价，我们都愿意付出！”
“无论什么代价？”姜知序的心情糟糕透顶，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压迫感，“你知不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李老师茫然摇头。
这里是校长精挑细选的隐居之地，位于大山深处，进来之处的地势险峻，从来没有人到访。
眼前这个男人是第一个。
“我是为了我的二级晋升任务！”
此话一出，李老师的脸色剧烈变化，她显然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而且同时也意味着，脚下这座城市的实力也是与「摇篮城」近乎等同的存在，她没有办法凭借二级城市的威名来震慑对方！
看到女人的表情，姜知序心中的郁结稍微舒缓了些。
他靠在座椅上，冷冷地问：“现在，你再告诉我，你觉得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抵得过我任务失败的损失？”
“损失……”
李老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什么叫“损失”？
已经失去的东西，才能称之为损失。
可他们明明就在这里，如果他们是目标，任务尚未失败，哪来的“损失”一说？
再联想到对方径直找来了这里，所以对方的真正目标是「摇篮城」！
而对方又下意识用了“损失”这个词，只能说明……他大概率已经放弃了对「摇篮城」动手的打算！
现在对她的苛责和为难，可能都是出于千里迢迢赶过来、发现不能下手的郁闷。
是什么让对方放弃了？
难道对方看她长得好看？
她显然没有这么自作多情。
唯一的答案，就是那群被他嫌弃吵闹，却又允许他们陪同照顾的孩子们！
李老师还想到了司机临走前说“对方可能是好人”的话语。
张司机在旧世界时就是货车司机，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很多，他都觉得是好人，说不定，眼前这个城主确实不坏。
无数盘算在李老师心中闪过。
一瞬间，李老师心中大定。
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眸迎上姜知序的目光，“城主，再大的代价，都远远比不上孩子们本身。”
她利用孩子进一步稳住姜知序，“所以，只要您愿意开口，我敢保证，我们的文怀明校长就一定能够补偿您！”
她没有再提及「摇篮城」，而是更有诚意地精确到个人。
之前是想要用「摇篮城」的名字震慑一下对方，现在既然确定对方没有恶意，再那样的话就显得不礼貌了。
姜知序并不知道短短几秒钟内，眼前这个女人心中已闪过千百个念头。
他确实感到无比郁闷。
如果是因为对方实力强大，他不得不退走，那倒无所谓，重整旗鼓发育之后再回来就行。
可偏偏不是。
看似是女老师挡在孩子们面前，实则是那群天真无邪的孩子，在背后拥抱着他们的老师。
这令姜知序无法下手。
然而，当“文怀明”这个名字从女人嘴里吐出来的那一刻，一道尘封的记忆如闪电般劈开了姜知序的脑海。
他猛地坐直身子，“你说是谁？”
李老师一愣。
姜知序语气略微急促三分，“你说你们的校长，是谁？”
李老师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愣，心中七上八下，不知这究竟是校长的故人还是仇人。
但想到自家校长都七十多岁了、还有那和蔼可亲的模样，应当不会有什么仇家。
她定了定神，清晰而响亮地回答：“我们的校长，是文怀明！”
姜知序闻言，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路！”
他得去确认对方口中的人，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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