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盯着老蚌王身后缩成一团的小蚌妖们，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正要让这墨河彻底染上血色。
“扑通！”
一声重物坠水的闷响骤然打破杀意。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玄色身影从半空直直坠落，砸在墨河中央的浅滩上。
溅起的水花并非寻常水珠，而是带着淡淡金光的细碎水沫，像是揉碎的星子落进了墨蓝的河水里，是冥夜掉下来了。
几乎是冥夜落地的瞬间，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便如惊鸿般掠下，裙摆扫过水面，带起一圈涟漪。
天欢扑到冥夜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指尖触到他冰冷的肌肤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冥夜！你怎么样？”
她声音发颤，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指尖却被他唇边溢出的金色血液烫了一下。
那血液滴落在墨河里，竟像是活物般，在水面上晕开一朵朵转瞬即逝的金色莲花。
远处的天际传来一阵刺耳的魔啸，紧接着，黑压压的魔气如乌云般席卷而来，魔兵们踏水而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为首的正是似婴和惊灭。
“魔族就要追过来了！”
天欢猛地抬头，看向老蚌王和周围的蚌妖们，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我们必须保护冥夜，他是唯一能对抗魔族的战神！”
老蚌王原本正皱着眉打量冥夜，听到天欢的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身后的蚌妖们也纷纷露出不满的神色，有的甚至悄悄缩回了壳里。
“你们这些仙人，怎么一个个都往我们墨河跑？”
老蚌王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厚重的蚌壳里传出来的，
“我们墨河与世无争，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管是战神还是魔族，都请你们离开！”
他说着，肥厚的手掌在水面上一拍，激起一道水墙，像是在无声地驱赶他们。
天欢闻言，脸上的急切瞬间转为怒容。
她挺直脊背，居高临下地看着老蚌王，语气带着几分轻蔑：
“你以为躲起来就有用？要是冥夜都打不过魔族，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蚌妖，难道还能逃过魔族的屠刀？到时候，墨河怕是要变成一片血海！”
“哼，那也轮不到你们管！”老蚌王梗着脖子，“
我们躲进墨河最深处的溶洞里，魔族找不到我们，自然就会离开了。”
“躲？”
如烟突然笑了，她走到天欢身边，眼神扫过那些缩头缩脑的蚌妖，语气里满是嘲讽，
“既然你们这么有信心，那我们走便是。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只能躲在壳里的东西，能躲到什么时候。”
天欢却急了，她拉住如烟的衣袖，指了指昏迷不醒的冥夜：
“可是冥夜的伤势……他现在根本走不了！”
如烟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冥夜苍白的脸上，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不过是一条蛟龙罢了，死了就死了。”
“闭嘴！”
天欢猛地甩开如烟的手，眼神凶狠地瞪着她，
“冥夜不能死！他答应过我，要一生一世保护我的！”
如烟看着天欢激动的模样，突然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指尖触到天欢眉心的瞬间，一道淡紫色的光晕闪过。
如烟的声音变得轻柔却带着穿透力，
“别再沉迷于这虚幻的剧本了，醒来吧。”
天欢浑身一震，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眼前的墨河、冥夜、老蚌王……所有的景象都开始扭曲、模糊，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墨汁，渐渐晕染开来。
紧接着，无数陌生又熟悉的记忆涌进她的脑海——阴暗潮湿的偏院、绣到一半的帕子、嫡姐叶夕雾抢走她的珠花时嚣张的笑脸、父亲看到她时冷漠的眼神……她不是什么腾蛇圣女天欢，她是叶家最不受宠的庶女叶冰裳。
意识彻底清明的那一刻，叶冰裳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松开了扶着冥夜的手。
冥夜失去支撑，重重地摔回浅滩上，发出一声闷哼。
叶冰裳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眼神警惕地盯着冥夜：
“他是叶夕雾的丈夫澹台烬！现在居然伪装成我的青梅竹马，留在我身边，究竟有什么企图？”
如烟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总算想起来了。他在现实里本就是邪骨的代言人，心术不正，如今在这幻境里，又扮演起了正义凛然的战神，其心可诛。不如我们先按兵不动，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叶冰裳松了口气，像是找到了同盟一般，看向如烟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澹台如烟殿下，我真的很佩服你。身为女子，却能在景国那样的地方，打败澹台明朗和澹台烬，成为景王。要是我能生在景国就好了，那里肯定没有这么多嫡庶之分，我也不用每天小心翼翼地活着，生怕得罪了叶夕雾。”
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语气里满是委屈。
如烟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安抚：
“我知道叶夕雾一向仗着自己是嫡女，在叶家横行霸道，对你百般刁难。不过现在我们在幻镜里，既然她以前总用嫡庶身份欺负你，不如我们这次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身份压制她，让你出一口恶气？”
叶冰裳眼睛一亮，脸上的委屈瞬间被兴奋取代：
“这个主意好！那我们……那我们该怎么对付澹台烬？他现在昏迷不醒，要是等他醒了，肯定又会耍什么阴谋诡计。”
“他？”
如烟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她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他早已入魔，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死不足惜。与其等他醒了找麻烦，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他，永绝后患。”
话音未落，如烟挥剑毫不犹豫地朝着冥夜的胸口刺去。
“噗嗤”一声，长剑轻易地刺穿了冥夜的战甲，刺入了他的胸口。
冥夜猛地睁开眼睛，口中喷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甘。
如烟拔出长剑，准备收走他的灵魂，彻底断绝他的生路。
可就在这时，冥夜的灵魂突然从他的身体里飘了出来，化作一道金色的虚影，趁着如烟不备，朝着墨河深处飞去。
如烟见状，脸色一变，立刻追了上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
冥夜的灵魂来到了墨河中央的祭台。
那祭台是用墨色的石头砌成的，上面供奉着一块巨大的千年冰晶。
冰晶通体透明，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像是一块凝固的月光。冥夜的灵魂飞到祭台前，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千年冰晶。
只见千年冰晶在接触到冥夜灵魂的瞬间，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冰晶上的寒气迅速消散，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气流，涌入冥夜的灵魂里。
冥夜的灵魂在金光的包裹下，渐渐凝聚成形，重新幻化出了实体。
他的身上不再是之前破旧的玄色战甲，而是换上了一身金色的战神铠甲，铠甲上镶嵌着一颗颗耀眼的宝石，看起来威风凛凛。
不过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刚站稳身形，便踉跄了一下，摔倒在祭台上。
而另一边，老蚌王趁着如烟和叶冰裳被冥夜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早已悄悄带着自己的女儿桑酒，躲进了墨河深处的溶洞里。
他透过溶洞的缝隙，看到冥夜吸收了千年冰晶，幻化出了战神的模样，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心里打起了算盘：
“上清神域的战神啊！要是能让他娶了我的女儿桑酒，那我们河蚌一族可就彻底飞黄腾达了！到时候，谁还敢看不起我们？”
想到这里，老蚌王再也按捺不住，悄悄从溶洞里溜了出来，趁着冥夜昏迷不醒，费力地将他从祭台上拖了下来，然后扛在肩上，朝着桑酒的住处走去。
桑酒的住处是一间用珍珠和贝壳装饰的小屋，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水草香气。
老蚌王将冥夜放在桑酒的床上，又仔细地为他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才满意地拍了拍手，悄悄退了出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自己万人敬仰的情形了。
如烟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悦：“没想到他这么难杀，看来这次是我大意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继续找他？”
叶冰裳有些担心地问。
如烟刚想回答，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似婴和惊灭已经带着一群魔兵，追到了附近。
似婴看到叶冰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她甩了甩手中的长鞭，鞭梢在地上抽打出一道裂痕：
“哟，这不是腾蛇圣女天欢吗？怎么不在你的上清神域待着，跑到这墨河里来了？莫非冥夜战神就在这里，你想护着他，阻止我们追杀他？”
叶冰裳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连忙摆了摆手：
“我和他没关系！他被你们打败，是他自己技不如人，和我无关。我只是路过这里，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她说着，便想拉着如烟离开。
如烟却站在原地没动，她微微抬着下巴，眼神轻蔑地扫过似婴和她身后的魔兵，语气带着一丝挑衅：
“冥夜不过是一条蛟龙，何德何能成为战神？就算没有他，我们也能重新挑选一位战神。等新的战神上位，你们魔族再想兴风作浪，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到时候，可别哭爹喊娘地求饶。”
似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握着长鞭的手紧了紧，眼神凶狠地盯着如烟：
“你是什么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居然敢对我们魔族指手画脚！”
“我的名字，还轮不到告诉你这种人知道。”
如烟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叶冰裳，
“天欢，我们走，先回上清神域。等我们找到了新的战神，再来收拾这些魔族。”
叶冰裳连忙点头，跟上如烟的脚步。
似婴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惊灭走到她身边，低声道：
“算了，我们现在的目标是冥夜，先找到他再说，杀了冥夜，上清神域就没有了战神，任由我们为所欲为！”
似婴咬了咬牙，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如烟和叶冰裳的背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先在墨河附近搜查，一定要找到冥夜！”
魔兵们应了一声，纷纷散开，开始在墨河四周搜查起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