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一辆低调但内部经过防弹改装的豪华悬浮车驶离了下层区，通过层层关卡，进入了光鲜亮丽的上层区。
车内，沈诺和君颜各自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
下层区的破败肮脏与上层区的整洁繁华形成了尖锐对比。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闪烁着全息广告，空中是井然有序的各式飞行器，街道上行人衣着光鲜，面容冷漠，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沈诺看着窗外，轻声说了一句。
君颜瞥了他一眼：“记得你的身份，留洋归来的富家子弟，别露出这种愤世嫉俗的表情。”
沈诺收敛神色，点了点头。
悬浮车最终停在了一栋极具设计感、灯火通明的建筑前。
这里就是维克多集团年度慈善晚宴的举办地。
侍者恭敬地拉开车门，沈诺率先下车，然后很自然地伸出手，做出搀扶女士的姿态。
君颜看了他一眼，将戴着丝绒手套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臂弯处。
两人对视一秒，一种默契在无声中达成。
他们挽着手臂，踏上光可鉴人的台阶，走向那扇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大门。
俊男美女的组合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放松点，就当是来玩的。”君颜低声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社交微笑。
“我在努力适应。”沈诺也学着露出一个略显青涩，符合他“留学归来表弟”身份的笑容。
验过邀请函，两人步入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悠扬的现场乐队，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和食物的气息。
各界名流、公司高管、政要人物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目标，三点钟方向，灰西装，有点秃顶的那个，就是劳伦斯·维克多。”君颜借着拿香槟的动作，低声提示。
沈诺顺着方向看去，看到了那个被几个人围着的、面带矜持笑容的中年男人。
“怎么接近？”沈诺问。
“等机会，他喜欢别人追捧他的‘艺术品味’。”
君颜显然做足了功课。
两人并没有急于上前，而是像其他宾客一样，在会场内漫步，偶尔与擦肩而过的人点头致意。
沈诺扮演着一个对一切都有些好奇的年轻海归，而君颜则完美诠释了一位优雅干练的年轻女企业家。
机会很快来了。
劳伦斯·维克多似乎与同伴的谈话告一段落，独自走向摆放着一些艺术品的展区。
君颜给沈诺递了个眼色。
沈诺会意，端着一杯香槟，状似无意地走到劳伦斯身边，驻足在一幅抽象画前，微微蹙眉，仿佛在认真欣赏。
劳伦斯果然注意到了这个相貌英俊、气质不凡的年轻人。
“很特别的画作，不是吗？”
劳伦斯主动搭话，语气带着一丝上位者的优越感，“克里斯坦大师的《无序之韵》，很多人无法理解其中的奥妙。”
沈诺转过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请教意味的笑容：“确实很独特，色彩的冲突与线条的纠缠，仿佛在表达一种被束缚的生命力，我只是个初学者，不太敢妄加评论。”
他这番既不谄媚又点到即止的评价，让劳伦斯眼睛微亮：“哦？年轻人很有见解。
你是？”
“沈诺，这位是我表姐，林颜。”沈诺顺势介绍走过来的君颜。
“林小姐，幸会。”劳伦斯显然对美丽的君颜更感兴趣，与她握手时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些。
君颜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久仰维克多先生大名，尤其是在艺术收藏方面的眼光。”
话题自然而然地围绕着艺术展开。
沈诺适时地插话，提出一些不深不浅的问题，既满足了劳伦斯的炫耀心理，又不会显得过于无知。
君颜则在一旁偶尔补充，言语精炼，总能说到劳伦斯心坎上。
气氛逐渐融洽。
“看来两位是真心懂得欣赏艺术的人，”劳伦斯心情颇佳，“不像某些人，只知道附庸风雅，我们维克多集团一直致力于支持真正的艺术，就像我们支持前沿科技一样，都是为了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
话题开始转向。
“说到前沿科技，”君颜状似无意地接话，“我听说维克多集团与天穹生命的合作非常成功，尤其是在生物科技领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劳伦斯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但口风很紧：“商业合作而已，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具体细节就不便多谈了。”
沈诺注意到，当提到“天穹生命”时，劳伦斯眼神深处有一丝异样，不是警惕，更像是一种……狂热？
“理解，理解。”君颜微笑着转移了话题，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说起来，最近下层区似乎不太平静，听说有些帮派冲突，还牵扯到了贵公司的运输队？”
劳伦斯脸色微微一沉，但很快恢复：“一些小麻烦，已经处理了，集团业务遍布各地，难免会遇到些不开眼的蟑螂。不过请放心，不会影响到上层区的安全和稳定。”
他又寒暄了几句，便借口有其他客人要招呼，离开了。
“怎么样？”走到稍微安静的角落，沈诺低声问君颜。
“很警惕，但对天穹生命的相关话题有反应。”
君颜分析道，“他提到‘突破性进展’时，语气不像是单纯的商业吹嘘。
而且，他对手下处理‘蟑螂’的方式，似乎并不在意。”
“他觉得下层区的人是蟑螂？”沈诺皱眉。
“在上层区很多‘大人物’眼里，确实如此。”君颜语气冰冷。
这时，一个侍者端着酒水经过，不小心与一位宾客碰撞，托盘上的酒杯眼看就要摔落。
沈诺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侍者的胳膊和即将倾覆的托盘。
“小心。”沈诺低声对吓坏了的侍者说。
“谢……谢谢您，先生！”侍者连连道谢，慌忙整理好托盘离开了。
这个小插曲吸引了附近一些人的目光。
劳伦斯也注意到了，他看向沈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欣赏。
“反应很快，年轻人。”劳伦斯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看来你不止对艺术有见解。”
“一点本能反应而已。”沈诺谦逊地说。
劳伦斯笑了笑，忽然压低了声音：“我看两位是明白人，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些……更有前景的投资？比如，关乎人类未来进化的伟大事业？”
沈诺和君颜心中同时一凛。
鱼，要上钩了？
“进化？”君颜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兴趣。
劳伦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晚宴结束后，如果两位有兴趣，可以到我的私人俱乐部详谈。地址我会让人发给林小姐。”
他递出一张纯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卡片，然后举了举杯，再次离开。
沈诺和君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私人俱乐部？关乎人类进化？
这听起来，绝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投资邀约。
晚宴还在继续，但他们的目标，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晚宴在虚伪的客套中结束。
回到车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君颜立刻恢复了平时的冷冽。
“私人俱乐部，‘进化’投资……”她看着手中那张黑色卡片，眼神锐利，“劳伦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急切，或者说，狂妄。”
“他提到的‘进化’，会不会和天穹生命的研究所有关？”沈诺系好安全带，“那种研究，听起来就不像是正经途径。”
“十有八九。”君颜启动车子，“他敢在晚宴上直接邀请我们，要么是极度自信，要么就是……他们需要新的‘投资人’，或者说，新的‘资源’。”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上层区空旷的街道上。
“我们去吗？”沈诺问。
“去。”君颜回答得毫不犹豫，“这是接近核心的最好机会，但风险很高，一旦进去，可能就是龙潭虎穴。”
她看向沈诺：“你可以选择留在外面接应。”
沈诺摇头：“我和你一起。”
君颜没再说什么，但紧绷的嘴角似乎松了一分。
她将黑色卡片插入车载读取器，一个地址立刻显示在导航上。
俱乐部位于上层区边缘，一座看似普通的黑色建筑，没有任何招牌。
悬浮车通过扫描后，沉入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内停放着不少豪车，但异常安静。
两人下车，立刻有两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气息精悍的侍者迎了上来。
“林小姐，沈先生，请跟我来。”侍者语气恭敬，眼神却如同扫描仪般扫过两人。
他们被带入一部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启动的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打开，眼前的景象与外面的低调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大厅，装修奢华，柔和的灯光下，一些男男女女或坐或站，低声交谈。
他们衣着光鲜，但神色间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和优越感。
劳伦斯·维克多正坐在中央的沙发上，看到他们，笑着招了招手。
“林小姐，沈先生，欢迎来到‘进化者俱乐部’。”劳伦斯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这里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致力于拥抱更伟大的未来。”
沈诺和君颜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立刻有侍者送上昂贵的酒水。
“维克多先生，您晚宴上提到的‘进化’和‘投资’，我们很感兴趣。”君颜开门见山，“不知具体是指什么？”
劳伦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两位觉得，人类的现状如何？被脆弱的肉体束缚，被短暂的生命限制，困在这可悲的阶层之中……难道这就是终点吗？”
他眼神狂热起来：“不！终点应该是超越！是进化！是成为更高级的存在！”他指了指周围那些看似“成功”的人士，“而我们，就是走在最前沿的先行者。”
“如何进化？”沈诺问。
“天穹生命掌握着钥匙。”劳伦斯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他们研发出了一种划时代的基因优化液，不仅能大幅增强体质，延长寿命，甚至……能开发出一些难以想象的能力。”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想想看，更强大的力量，更敏锐的感知，更悠长的生命……这才是我们该拥有的未来！”
沈诺和君颜心中警铃大作。
基因优化？开发能力？这听起来已经远远超出了常规科技的范畴，甚至触及了禁忌。
“听起来很诱人。”君颜保持着冷静，“但这样的技术，代价恐怕也不小吧？”
“当然。”劳伦斯笑了笑，“任何伟大的事业都需要投入，不仅仅是金钱，还有……一些必要的‘资源’。”
他的目光扫过大厅里的其他人，意有所指。
沈诺瞬间明白了。
所谓的“资源”，很可能就是指下层区那些被视作“蟑螂”的人！
马库斯侵吞资产，勾结帮派，或许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给这个所谓的“研究”提供资金和实验体！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我们需要看到更具体的证明，以及了解投资细节和风险。”君颜谈判经验丰富，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谨慎是美德。”劳伦斯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下周，会有一场面向潜在核心伙伴的展示会，届时，你们会亲眼看到‘神迹’。如果两位决定加入，我们将共享这伟大的未来。”
他又闲聊了几句，便让侍者送他们离开。
回到车上，气氛凝重。
“基因优化液……开发能力……”君颜握紧了方向盘，“这已经不是在研究科技，而是在扮演上帝！而且，我怀疑他们用的‘资源’，就是下层区的居民！”
沈诺脸色也很不好看：“如果让他们成功，或者扩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这个世界的规则混乱和压制，很可能就和他们这种亵渎生命本源的研究有关。”
“必须阻止他们。”君颜眼神冰冷，“那个展示会，我们必须参加，并且拿到他们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和滥用基因技术的证据。”
“风险会很大。”沈诺提醒。
“我知道。”君颜看向他，“但这是最快，也可能是唯一能接触到核心，并给予其致命一击的机会。”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如果你不想……”
“我去。”沈诺打断她，“我说过，以后不用一个人。”
君颜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头微暖，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去制定详细计划。”
车子驶离这座隐藏在奢华下的魔窟。
沈诺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中沉重。
这个世界的黑暗，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邃。
而他们，即将主动踏入这黑暗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