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生物实验室的防弹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危险敲打着前奏。林悦盯着显微镜下不断裂变的细胞，指尖在操作台上的试剂瓶间游走，白大褂袖口沾着几点淡蓝色的试剂渍，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才提取出的“蓝藻素”——一种能抑制神经毒素扩散的关键物质。
嘀——嘀——警报器突然发出短促的蜂鸣，红色警示灯在天花板上疯狂闪烁。林悦猛地抬头，实验室的监控屏幕上，一个黑点正从远处的云层里俯冲下来，螺旋桨转动的声音穿透雨幕，越来越近。
是无人机！隔壁操作台的苏然瞬间起身，他一把拽过林悦的手腕，将她往安全门的方向拉，快进隔离舱！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闷响，无人机已经撞在实验室的外墙上，机身碎裂的瞬间，数十个黑色胶囊从空中散落，砸在地面上迸裂开来，淡绿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刺鼻的气味像针一样扎进鼻腔，林悦只觉得眼睛一阵灼痛，视线瞬间被白茫茫的光晕吞噬。
失明了？她下意识地扶住操作台，指尖颤抖着摸索解药的位置。调配解药的试剂还在恒温箱里，只要混合A3试剂和蓝藻素，就能中和这种催泪毒气的神经抑制成分。可眼前的黑暗像浓稠的墨，她连试剂瓶的轮廓都看不清，只能凭记忆在操作台上摸索。
别碰！苏然的声音带着急促，他冲过来按住林悦的手，将她护在身后。绿色烟雾已经蔓延到操作台附近，苏然的额角渗出冷汗，他知道这种毒气的厉害——不仅会致盲，还会麻痹中枢神经，三分钟内就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
林悦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却什么也看不见。她听见苏然在快速地开关试剂瓶，玻璃碰撞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节奏。找到了，苏然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喘息，张嘴，先含半支缓解剂。
冰凉的试剂管抵在唇间，林悦下意识地含住，微苦的液体滑入喉咙，眼睛的灼痛感稍稍缓解，但视线依旧一片漆黑。来不及调配完整解药了，苏然一把将她背起，林悦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紧绷着，他们来了。
实验室的大门被暴力撞开，脚步声杂乱地传来，带着金属器械的碰撞声。苏然背着林悦，踩着满地碎裂的玻璃和试剂瓶，朝着实验室后方的紧急出口冲去。雨还在下，出口外是一片礁石滩，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
抓住他们！身后的追兵嘶吼着，手电筒的光束在雨幕中乱晃。苏然踉跄了一下，脚下的礁石湿滑，他死死咬住牙，将林悦往上托了托，加快了脚步。礁石滩上的碎石划破了他的鞋底，尖锐的棱角刺进脚掌，他却像没感觉到一样，只顾着往前冲。
你的腰……林悦突然出声，她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苏然的衬衫，滴在她的手臂上。那液体带着铁锈般的腥气，顺着她的袖口往下流。
苏然没说话，只是闷哼了一声。刚才在实验室门口，追兵的匕首划到了他的后腰，伤口应该不浅，但现在根本没时间处理。他背着林悦躲到一块巨大的礁石后，屏住呼吸，听着追兵的脚步声在附近徘徊。
雨势渐小，月光透过云层，在礁石滩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林悦的手指无意识地蹭到手臂上的血迹，那血迹已经顺着礁石的缝隙流到沙滩上，在湿润的沙粒间晕染开来。突然，她听见苏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怎么了？林悦急忙问道。苏然没有回答，他蹲下身，盯着沙滩上那片血迹。月光下，暗红色的血迹在沙粒间蔓延，竟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纹路——像是一个扭曲的“8”字，中间穿插着三道横线，纹路的边缘还泛着淡淡的荧光。这个符号，他太熟悉了。
十年前，滨海市发生过一起轰动全市的实验体逃脱案。当时一家隐秘的生物实验室泄露了一批被注射过基因试剂的实验体，其中一个年仅八岁的男孩逃到了礁石滩，被警方发现时，他的手臂上有一道正在流血的伤口，血滴在沙滩上，形成的就是这个符号。后来，那个男孩被送进了福利院，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人知道那个符号的含义。
而那个男孩，就是苏然。苏然？林悦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忍不住伸手想去碰他的肩膀，却被他下意识地躲开了。
别碰我。苏然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迅速用沙子盖住沙滩上的血迹，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必须带着林悦离开这里，可刚才那个符号，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里，让他想起了童年那段被囚禁在实验室里的黑暗岁月。
他还记得，当年实验室的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他们把他按在手术台上，注射进一种淡蓝色的液体，告诉他那是“能让你变得更强的药”。可注射后，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奇怪的反应——伤口愈合时会留下荧光纹路，血液在特定环境下会形成固定的符号。后来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变强的药”，而是一种未完成的基因编辑试剂，他不过是实验室的失败品。往这边走。苏然压下心头的震惊，重新背起林悦，朝着礁石滩深处的废弃灯塔走去。那里是他偶然发现的藏身之处，平时很少有人去。
海浪的声音越来越近，林悦趴在苏然的背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腰间伤口渗出的血液滴落在沙滩上的声音。她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苏然的情绪很不稳定，刚才那个沙滩上的血迹纹路，一定和他有关。你认识那个符号，对吗？林悦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然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往前走。先找地方躲起来，他避开了林悦的问题，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冷淡，你的眼睛需要尽快处理，不然会留下后遗症。
林悦没再追问，但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苏然从来没提过他的过去，每次问起，他都只是笑着打岔。她一直以为苏然只是个普通的生物研究员，和她一样，是为了研究神经毒素的解药才来到这家实验室。可今天，无人机的袭击、神秘的追兵、沙滩上的血迹符号，还有苏然反常的反应，都让她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废弃灯塔的门锈迹斑斑，苏然用尽全力才将它推开。里面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地上散落着破旧的渔网和易拉罐。他将林悦放在墙角的旧床垫上，从背包里翻出急救箱，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林悦坐在床垫上，眼睛依旧看不见，但她能听到苏然撕开纱布的声音，还有他压抑的痛哼声。让我试试，她突然开口，虽然看不见，但我记得急救的步骤，而且我的手指能感觉到伤口的位置。
苏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纱布和消毒水递了过去。林悦的手指纤细而灵活，虽然看不见，但她的动作很轻柔，消毒水擦在伤口上时，苏然甚至没觉得太痛。他看着林悦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不想让林悦卷入自己的过去，可现在，他们已经被绑在了一起。好了，林悦将最后一圈纱布系好，松了口气，暂时止住血了，但明天必须去医院处理，不然可能会感染。
苏然“嗯”了一声，坐在林悦身边，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月光。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灯塔的破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悦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沉重。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林悦打破了沉默，无人机投掷的催泪弹，看起来像是专门针对实验室的，而且他们好像知道我们在调配解药。
苏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旧伤疤，那是当年从实验室逃跑时留下的。因为我们研究的‘蓝藻素’，”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不仅能中和催泪毒气，还能破解一种新型神经毒素——‘赤雾’。
赤雾？林悦愣住了，这个名字她只在机密文件里见过。据说“赤雾”是一种能控制人意识的神经毒素，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但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没想到真的存在。
有人在秘密生产‘赤雾’，苏然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我们的实验室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线索，还提取出了中和‘赤雾’的关键成分蓝藻素，所以他们要毁掉实验室，除掉我们。
林悦恍然大悟，难怪无人机袭击来得这么突然，难怪追兵要赶尽杀绝。可她还有一个疑问：那沙滩上的符号，和你有关，对吗？
苏然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悦以为他不会回答。就在她准备放弃追问时，苏然突然开口：十年前的‘实验体逃脱案’，你还记得吗？林悦点点头，她当然记得。当年她还是个高中生，新闻里铺天盖地都是这个案子，可后来案子突然不了了之，那个逃脱的实验体也没了下落。难道……
那个实验体就是我。苏然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当年我被注射了基因试剂，血液在特定环境下会形成那个符号，伤口愈合时也会留下荧光纹路。他们追我，不光是为了蓝藻素，可能还因为我这个‘活证据’。
林悦震惊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从未想过，那个在新闻里神秘消失的实验体，竟然就是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事。难怪苏然总是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难怪他对生物毒素的反应比常人更敏锐——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们是谁？林悦定了定神，问道。她知道，现在不是沉浸在震惊里的时候，他们必须弄清楚敌人的身份，才能找到反击的机会。苏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他们很清楚我的身份，也知道实验室的研究进度。这说明，我们身边有内鬼。
内鬼？林悦的心一沉。实验室里只有五个研究员，除了她和苏然，还有张教授、李姐和新来的实习生小周。张教授是实验室的负责人，为人严谨，一直致力于神经毒素的研究；李姐性格温和，平时对她很照顾；小周刚毕业，看起来活泼开朗，没什么城府。这三个人里，谁会是内鬼？张教授知道你的身份吗？林悦问道。
不知道，苏然说，我进实验室时用的是假身份，只有当年负责案子的老警察知道我的真实情况，可他三年前就退休了。
那内鬼是怎么知道苏然身份的？林悦皱起眉头，难道是通过那个符号？可苏然这些年一直隐藏得很好，很少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伤口，更不会让血迹在沙滩上形成符号。这次要不是后腰被划伤，血迹滴在湿润的沙滩上，恐怕没人会发现他的秘密。
明天我想回实验室看看，林悦突然说，我的眼睛可能要等几天才能恢复，但解药的配方还在我的电脑里，还有一些关于‘赤雾’的研究数据，不能落在他们手里。苏然立刻反对：太危险了，他们肯定在实验室周围布了埋伏，等着你自投罗网。
可那些数据很重要，林悦坚持道，“如果‘赤雾’真的被批量生产，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拿到数据，找到生产‘赤雾’的基地，阻止他们。
苏然看着林悦坚定的眼神，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但必须听我的安排。明天我先去实验室附近侦查，确认安全后你再进去，而且必须在十分钟内出来。林悦笑着点头：没问题。
月光下，两人靠在灯塔的墙壁上，各自想着心事。林悦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苏然身上的气息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她知道，苏然心里的防线正在慢慢打开，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变得更加紧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苏然就起身准备去实验室侦查。他给林悦留下了足够的水和食物，还在她手里塞了一个小型对讲机：有事立刻联系我，不要擅自行动。
林悦点点头，握紧了对讲机。苏然离开后，灯塔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闭着眼睛，试图回忆昨天在实验室里的细节——无人机袭击前，她好像看到张教授匆匆离开了实验室；李姐当时在整理试剂，表情有些慌张；小周则在角落里接电话，语气很神秘。
这三个人里，到底谁是内鬼？林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面，脑子里乱成一团。如果内鬼是张教授，他作为实验室的负责人，确实有机会接触到所有研究数据，也有可能知道苏然的身份；如果是李姐，她平时看起来温和，但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如果是小周，他刚进实验室，动机又是什么？
就在林悦陷入沉思时，对讲机突然传来苏然的声音：林悦，能听到吗？实验室周围没有埋伏，看起来很平静，但里面好像有人。
林悦立刻回过神：有人？是追兵吗？不确定，苏然的声音压低了一些，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张教授。他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张教授？林悦愣住了。张教授为什么会单独出现在实验室？难道他就是内鬼，会来销毁证据？还是说，他有其他的目的？
我进去看看，林悦站起身，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她对实验室的布局很熟悉，你在外面接应我，一旦有情况，立刻通知我。小心点，苏然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十分钟，不管有没有拿到数据，都必须出来。
林悦应了一声，摸索着走出灯塔，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可她的心里却一片冰凉。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在实验室里的张教授，到底是敌是友。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林悦轻轻推开门，里面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残留的绿色毒气气味。她屏住呼吸，摸索着走向自己的操作台。电脑还在，屏幕是黑的，她按下开机键，等待着系统启动。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林悦？你怎么回来了？你的眼睛没事吧？
林悦的心一紧，是张教授。她转过身，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张教授就站在她面前。张教授，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的眼睛没事，只是回来拿一些重要的数据。
数据？张教授的声音顿了一下，昨天的袭击太突然了，我出去求助，回来的时候实验室已经空了，我还以为你们都安全了。你怎么不等眼睛恢复了再过来？太危险了。
林悦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电脑屏幕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她能听到键盘敲击的声音。数据正在传输到U盘里，还需要一点时间。张教授，昨天袭击我们的人，你知道是谁吗？她试探着问道。
张教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不确定，但我怀疑和‘赤雾’有关。这些年，一直有人在暗中研究‘赤雾’，我们实验室的研究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才会来袭击我们。
林悦的心沉了下去，张教授知道“赤雾”？这说明他可能早就知道有人在研究这种神经毒素，可他之前从来没有提过。“你早就知道‘赤雾’的存在？”她问道。
张教授没有否认：是的，我研究神经毒素多年，早就听说过‘赤雾’的传说。但我一直以为那只是谣言，直到我们实验室提取出蓝藻素，我才意识到，‘赤雾’可能真的存在。
就在这时，U盘传输完成的提示音响起。林悦迅速拔下U盘，攥在手里。张教授，我该走了，她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这里不安全，你也尽快离开吧。
可就在她走到门口时，张教授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很用力，林悦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颤抖。林悦，你不能走，张教授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那个U盘里的数据，不能带走。林悦心里一惊，猛地挣扎起来：为什么？这些数据能阻止‘赤雾’扩散，你为什么不让我带走？
因为‘赤雾’的研究，和苏然有关，张教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当年的‘实验体逃脱案’，我是负责人之一。苏然注射的基因试剂，就是‘赤雾’的前身。如果这些数据泄露出去，苏然会被当成‘赤雾’的研究样本，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林悦愣住了，她没想到张教授竟然和当年的实验有关。你早就知道苏然的身份？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