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静静地站在雨中，仿佛与这山、这雨融为了一体。
他和他们之间，隔着不过十来米的距离，但陆峰和秦锋都有一种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早就落在了对方的眼里。
高手！
这是陆峰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这个老道士，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秦锋的身体已经绷紧了，右手悄悄地摸向了腰后，随时准备拔枪。
一个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人，威胁性太大了。
“道长说笑了。”陆峰却上前一步，挡在了秦锋和老道士之间，脸上露出了一个客气的笑容，“我们只是看这雨景不错，出来随便走走，没想到打扰了道长的清修。”
“无妨。”老道士的目光，从陆峰的脸上，缓缓移到他身后那个被伪装起来的山洞上，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山野之地，藏污纳垢，两位居士还是不要乱走的好，免得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这话，意有所指。
陆峰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道长此话何意？这玉皇阁乃是仙家宝地，难道还有什么妖邪不成？”
老道士闻言，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妖邪倒是没有，不过，前些日子，倒是有几只不知死活的‘黄皮子’，想来贫道的观里偷些香油钱。被贫道打断了腿，扔下山去了。”
黄皮子？
陆峰的瞳孔一缩！
这“黄皮子”似乎另有所指，难道是指那些日本特务？！
这个老道士，知道他们的身份？！
不，他可能知道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
秦锋也听懂了，摸向腰间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但眼神里的警惕，却丝毫没有减少。
“看来，道长不是寻常出家人啊。”陆峰不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出家人也是中国人。”老道士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过身，“两位居士，雨大，不如到贫道的静室，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这是一个邀请，但更像是一个命令。
陆峰和秦锋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凝重。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跟着老道士，穿过庭院，来到了前殿旁边一间非常僻静的静室。
静室里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一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老道士请两人坐下，然后亲自为他们沏茶。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道家的韵味。
“不知道长道号是？”陆峰开口问道。
“贫道无名无姓，只是这玉皇阁一个看门的罢了。”老道士将两杯热茶推到他们面前，“倒是两位居士，年纪轻轻，身手不凡，不知师从何处？”
“我们只是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侥幸活到今天而已。”陆峰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老道士看了他一眼，自己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仿佛在证明茶水无毒。
“流浪汉？”老道士放下茶杯，笑了笑，“能把同福巷那帮经营了近十年的‘黄皮子’搅得天翻地覆，最后还能安然脱身的，可不是一般的流浪汉。”
他竟然连同福巷的事情都知道！
陆峰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这个老道士的身份，越来越神秘了。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道长到底是什么人？”秦锋终于忍不住了，沉声问道。
老道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黄布包裹的证件。
陆峰拿起证件，缓缓打开。
证件的封面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国徽，下面是几个烫金的大字——中o央社会部。
打开内页，上面贴着一张黑白照片，正是眼前这个老道士年轻时的模样，英气逼人。
照片下面，是他的名字和职务。
姓名：张静之。
职务：中o央社会部，东北局，秘密情报员。
下面，还有一个钢印，以及一串独一无二的编号。
中o央社会部！
这五个字，让陆峰和秦锋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可是共和国最神秘，最核心的情报机构！能在这里面工作的人，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元老中的元老！
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道士，竟然是社会部潜伏在东北的老牌特工！
难怪他能一眼看穿他们的身份，难怪他对同福巷的事情了如指掌。
恐怕，他们从踏入通化地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了这位前辈的视线。
“张……张老！”秦锋激动地站了起来，秦锋来这个来自未来的兵，对这些隐秘战线上的前辈，有着发自内心的崇敬。
陆峰也站了起来，二人齐齐对着张静之，重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前辈，我们……”
“坐吧。”张静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情。
“我知道居士是谁。”他看着陆峰，“山鬼红刃的故事，我在这里也听到了。”
“不过这位居士，我倒是没认出来。”张静之看向秦锋，“共和国现今真是人才辈出啊。”
“那您为什么……”陆峰不解。既然他知道一切，为什么不出手相助？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同福巷里厮杀？为什么不早点除掉这个组织？
“为什么不帮你们？”张静之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因为，同福巷那条线，我们已经盯了五年了。那里的每一个人，每一间房，都登记在册。”
“但他们就像一群藏在地下的老鼠，狡猾得很，我们没有实质证据，确实很难把他们从普通群众中揪出来。”
“况且，我们一直找不到他们的‘鼠王’，敌人一定渗透到了我们的内部高层。”
“你们的出现，像一块石头，砸进了这个老鼠窝，把水搅浑了，也把那些最深处的老鼠，给逼了出来。”
陆峰明白了。
他们，成了这位前辈手中，用来投石问路的“石头”。
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陆峰也知道，这是情报工作的常态。
为了揪出大鱼，牺牲一些棋子，是在所难免的。幸运的是，他们这三颗棋子，命够硬，没有被牺牲掉。
“所以，您早就知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军火库？”陆峰问道。
张静之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他们的保密级别很高，单线联系，层层设防。如果不是你们，恐怕我们现在，也还被蒙在鼓里。”
他看着陆峰，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许：“你们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前辈谬赞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陆峰的神情再次变得凝重，“我们必须立刻把消息送出去！今晚九点，他们就要动手了！”
“不急。”张静之却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又给两人的茶杯续上了水。
“还不急？”秦锋的火爆脾气上来了，“张老，这都火烧眉毛了！再晚，半个通化市就没了！”
“急有什么用？”张静之反问，“你们现在能联系上谁？市局？军分区？你们知道他们的紧急联络暗号吗？你们知道该找谁吗？万一你们找到的人，就是‘黄皮子’安插进去的内鬼呢？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张静之的一连串反问，让秦锋哑口无言。
是啊，他们对这里两眼一抹黑，冒然行动，风险太大了。
陆峰的心里，也冒出了一股寒气。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推断，这个组织能在通化潜伏这么多年，滴水不漏，一定有高层内应。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秦锋问道。
张静之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静市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柜子。
“办法，就在那里。”
陆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木柜，上面落满了灰尘。
他走过去，拉开柜门。
柜子里，放着一台崭新的……军用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