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悟源沿着青鸾宗的青石小径往住处走,靴底碾过几片被晚风卷落的银杏叶,碎响在空荡的回廊里格外清晰。
演武场方向传来几句压低的议论,像针芒刺在后颈。
他脚步微顿,侧耳听见个粗哑男声:“外门捡来的野种也配争核心选拔? 大长老说过,这届名额要留给根正苗红的。“
另个声音嗤笑:”没看刘长老今日见他跟见瘟神似的? 听说那小子最近总往禁地跑,指不定跟当年执法殿主一样,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掌心突然发烫,太初石在胸口轻颤。
秦悟源垂眸,看见自己映在青石板上的影子——腰侧客卿玉牌泛着冷光,那是他用十次禁地签到换来的战功。
三天前在禁地,火灵童子用离火在他衣内绣的“太初”二字,此刻正隔着布料灼着皮肤,像在提醒什么。
“秦兄。”
略带急促的唤声从身后传来。
秦悟源转身,见风无痕正从拐角处跑来,玄色广袖沾着星点墨迹,显然是刚从书阁出来。
这位青鸾宗第一天才平时总端着清贵模样,此刻眉峰紧蹙,目光扫过四周,拉着他往假山洞里避:“你今日可曾得罪哪位长老?”
“张长老下午堵我,说什么‘莫要太绝’。”
秦悟源摸了摸腰间的九玄枪,枪柄上的云纹在暗夜里泛着幽光,“怎么?”
风无痕喉结动了动,从袖中摸出半枚碎玉。
玉上刻着的“青鸾”纹路缺了一角,断口处还凝着暗红血渍:“我今早去藏经阁查典籍,见戒律堂的李长老抱着这东西从密道出来。 那密道......直通当年执法殿主出事的悬崖。“
晚风卷起几片枯叶,擦过两人肩头。
秦悟源盯着那半枚碎玉,突然想起前几日在禁地,火灵童子说过的话——“青鸾宗的地脉下埋着上古杀阵,当年太初古族覆灭时,有叛徒在阵眼设了引灵局......”
“多谢。”他拍了拍风无痕的肩,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我心里有数。”
风无痕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句“小心背后”,便踏着月色往书阁方向去了。
他的脚步声渐远,秦悟源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看似平静的宗门,正像被暴雨前的阴云笼罩的湖面,看似无波,底下却翻涌着暗流。
月隐星沉时,秦悟源才推开自己小院的木门。
院中的老槐树上,他亲手刻的“太初”二字被夜露浸得发暗。
刚要推门进屋,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寒意——那是被利器锁定的直觉,十年禁区里与凶兽搏杀练出的本能。
他旋身侧翻,腰间九玄枪已出鞘。
三道寒光擦着他左肩飞过,钉在院墙上,竟是三枚淬了毒的透骨钉!
借着月光,秦悟源看清那三枚钉子尾端刻着“青鸾”二字——分明是宗门长老才能持有的令钉!
“藏头露尾的鼠辈。”
他握紧枪柄,枪尖赤金火焰腾起三寸,“敢在青鸾宗内袭杀客卿?”
树影晃动间,三道黑袍身影自暗处现形。
为首者掀开面巾,竟是平时最和善的赵长老!
那老头平日总在演武场教外门弟子练剑,此刻眼中却泛着阴鸷:“秦悟源,你不该碰禁地。 更不该......让大长老的宝贝徒弟在演武场丢了脸。“
话音未落,另外两人已结印。
秦悟源只觉四周空气骤然凝固,无数青色符文从地下窜出,在头顶结成封禁大阵——这是化真境强者才能布下的困灵阵!
他凝元初期的修为在阵中被压得只剩三成,连灵气运转都迟滞起来。
“活捉他,带回去审问。”赵长老阴恻恻一笑,指尖弹出一道黑芒,直取秦悟源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虚空突然裂开一道雷纹。
“嗷——!”
震耳欲聋的狼嚎撕裂夜空。
雷光如银蛇窜出,瞬间击碎封禁大阵。
秦悟源眼前一花,便见雷电狼王庞大的身躯挡在他身前,脊背的雷鬃根根竖立,瞳孔里跃动着毁天灭地的雷霆。
“王......”
秦悟源低唤。
这头他在禁区深处用十颗雷灵果驯服的荒兽,此刻浑身雷光暴涨,竟比半月前强了不止一筹!
赵长老脸色骤变:“荒兽?你竟......”
“吼!”
雷电狼王前爪重重拍地,地面瞬间龟裂。
三道紫色雷柱自天而降,为首的赵长老勉强祭出防御法盾,却被雷柱轻易洞穿。
他惨叫着被雷火烧成焦炭,另外两人刚要逃,狼王甩尾扫出一片雷网,直接将其中一人的元婴震碎,最后一人被雷芒刺穿大腿,瘫在地上抽搐。
“噗——”
秦悟源突然喷出一口血。
他这才发现,刚才困灵阵虽被狼王击碎,但阵中残留的禁制还是震伤了他的经脉。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目光冷得像淬过冰的刀,走向那名重伤的长老:“说,谁指使的?”
那长老浑身发抖,刚要开口,忽然瞪大眼睛看向秦悟源身后。
“青鸾宗何时成了私设刑堂的地方?”
清越的声音自云端传来。
秦悟源转身,见青鸾宗主正立在月光里,玄色道袍无风自动,手中捏着一枚残破玉符。
那玉符上刻着的“幽冥殿”三字,在夜色里泛着幽绿的光。
“宗主!”
重伤长老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是大长老......他说秦悟源勾结禁地邪修,要......”
“住口。”
宗主抬手,一道气劲封了他的哑穴,“本宗早该察觉,最近几位长老频繁出入的密道,竟通着幽冥殿的分坛。”
他看向秦悟源,目光缓和了些,“你没事吧?”
秦悟源摇头,目光落在那枚“幽冥殿”玉符上。
他想起火灵童子说过的“引灵阵”,想起张长老指甲缝里的血渍,想起风无痕给他看的碎玉——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今夜之事,本宗会彻查。”
宗主将玉符收进袖中,“你且安心养伤,若有需要......”
“谢宗主。”
秦悟源打断他的话,指尖轻轻碰了碰心口的太初印记,“有些事,我想自己查。”
宗主深深看了他一眼,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雷电狼王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雷光温柔地包裹住他的伤处。
“走。”
秦悟源摸了摸狼王的耳朵,转身回屋。
刚推开门,一道童音突然在识海响起:“太初印记有微光了,说明你的血脉开始苏醒。”
是火灵童子!
“幽冥殿的人想夺你的血脉,想唤醒地脉下的杀阵。”
那声音带着急切,“你必须尽快掌握‘净火真意’第二重,否则......”
“否则如何?”
秦悟源点燃案头的油灯,火光映得他眼底发亮。
“否则等杀阵启动,青鸾宗,包括你,都会被烧成灰烬。”
秦悟源握紧了九玄枪。
枪尖的赤金火焰突然暴涨,将整间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他望着窗纸上自己的影子——那影子的眉心,似乎有朵金色莲花正在缓缓舒展。
“那就,再来一场大火吧。”
他低笑出声,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在静夜里撞出清脆的回响。
窗外,雷电狼王仰头对月长嚎。
那声浪卷着雷光,直上九霄,仿佛在回应他心底翻涌的战意。
此刻,秦悟源望着案头火灵童子留给他的《净火真意》残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太初石。
石上的纹路突然泛起温热,像是在催促他—— 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