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有苏狐族灵脉的发源地。”
苍曜族长忽然停下脚步，望着河水流淌而去的方向，神情憔悴。
不是错觉，与上一次见到相比，苍曜族长似乎老了许多。
他回首，带着些许沉重的心情看向河流的发源地，对苏碧海说：“那里就是西昆山，承稷神君和云疏神君当年就是在这里完成了盘古血祭后……”
苍曜族长哽咽住，没有说下去。
承稷神君和云疏神君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世了，没有人知晓他们的经历，更无人在意他们去了何处。
或许是出于愧疚，苍曜族长在归墟之海为他们夫妻俩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瞒着其他人下葬了。
僻静到什么程度呢？
苏碧海一个路盲当年在归墟之海转悠了九九八十一圈，疲惫不堪时靠着一块珊瑚石休息才无意间发现的。
那时承稷神君和云疏神君已经入棺有上万年了，由于无人祭祀，棺椁上都长满了海草和蟹蚌。
苏碧海施了法，扫去这些碍眼的杂草，才渐渐显露出两副简易的透明棺椁。
无字无碑，无人知晓。
承稷神君和云疏神君的遗体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并非是保存不当，在他们夫妻俩入棺时就是这么模样了。
在苏碧海发现的时候，棺椁上仍保留着苍曜族长设下的法咒，可见他还是花了心思的。
盘古血祭之所以被列为禁术，是因为此术法极其残忍且需要献祭者自愿。
相传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时，其肉身化为天地万物，其血脉化为天地间最初的灵脉。
因此，盘古族后人的心尖血，蕴含着最本源的“创造之力”，可以重塑或激活一条濒死的灵脉。
为了保证灵脉的纯净，献祭者的本性必须也是至纯至善、心无恶念的盘古族后人才可以。
“其实盘古血祭只需要一位献祭者即可，我先找了承稷神君，原本做好了他会回绝我的准备，但没想到……承稷神君竟然一口答应了。只是他说要回去安顿好妻儿才能跟我走。”
“也不知道他们夫妻俩私下是怎么商量的，居然愿意一同助我完成盘古血祭。”
这个疑惑存在在苍曜族长心中多年，始终无解。
苏碧海叹息道：“凡间有句话：‘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他们夫妻一体，不愿失去彼此。”
“也许，承稷神君和云疏神君还抱有一丝幻想，可能他们俩同时参与盘古血祭，共同分担，就不会都牺牲。只可惜啊……他们失算了。”
若晏川君知道自己的父母死得如此惨烈，冲动之下灭掉整个有苏狐族，也不是不可能。
苍曜族长捂嘴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知道我有罪，但为了有苏狐族，这孽力我担了。”
此时，苏碧海方察觉出来，苍曜族长衰老的速度在加快。
这是……天人五衰之相。
苏碧海说：“苍曜族长是知道自己应劫之日在即，才逼着绯峦嫁给天帝的？”
苍曜族长忍不住又咳嗽了几下，自嘲地说道：“神君是不是特别看不起老夫的所作所为？”
嗯……怎么说呢！？
如果是灭世之战前的苏碧海，真的十分鄙夷苍曜族长的做法，但如今……她历经丧亲之痛、禁足孤岛、流浪凡间，深深地体会到各有各的难处。
“您身为一族之长，从狐族利益出发，这般考虑也不无道理。只不过……”苏碧海话锋一转，“你们狐族办事的水平，堪忧啊~”
“想在我与天帝之间周旋，两边卖好处，就不怕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苍曜族长自嘲地笑了笑，“神君批评得在理。”
“那这次把汤圆和屁兜带来西昆山，是天帝的意思还是您自己的意思？”苏碧海问。
“一半一半吧。”
“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苍曜族长，到底是谁的人？”苏碧海继续追问道。
苍曜族长沉思了片刻，转身面向苏碧海，双膝跪地，三连跪拜。
“族长这是何意？”
苏碧海有些看不透他。
苍曜族长仰头对苏碧海，道：“老夫深知，碧海神君乃深明大义的神明，虽然九嶷族被天道……”
“但是！九嶷族的威名依旧，只要是碧海神君您想要做的事，一声号令必有不少神族追随。”
苏碧海双手交叉于胸前，淡淡地说道：“奉承的话就免了，吾就一个脑袋，戴不了这么多高帽。”
苍曜族长拱手作揖，道：“老夫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也没有什么天下苍生。毕生所愿就是护住有苏狐族，让狐族子民安居乐业。”
“若碧海神君能保下整个狐族，让他们能得以延续，那么……在老夫应劫之前，您让老夫做什么，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老夫必然义无反顾。”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苏碧海觉着被日光晒到的一侧身子，有些发烫。
她沉默良久，始终没有给苍曜族长一个回答。
一个站着，一个跪着，这个无声的画面维持了许久之后，苏碧海伸手慢慢扶起苍曜族长。
“怎么说您也是长辈，给吾叩头，吾心中不安啊~”
“碧海神君言重了，您的品阶在老夫之上，给您行礼是理所应当的。”
从苍曜族长的眼中，苏碧海看到了一丝彷徨与无助。她能感觉到，苍曜族长并非阿谀逢迎，他是真心想要将有苏狐族的未来托付给她的。
“既然苍曜族长拿出了自己的诚意，吾，也不好博您的面子。”
“神君的意思是，您答应了？！”苍曜族长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碧海。
“嗯~”
“多谢神君！”
“苍曜族长不要高兴得太早，吾要的东西，您还未必愿意给。”
“神君尽管开口，就算是要老夫的命，也绝不皱眉。”
苏碧海笑了，“您都要应劫了，您的命不值钱了。”
“那神君想要什么？”
“我要你狐族族长的金丹。”
“行！没问题。”苍曜族长想都没想，一口应下。“等老夫应劫之日，您取走便是了。”
“太久了，吾等不了。”
“啊？”苍曜族长呆愣住，“那神君是想……现在就要？”
“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