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推开，周幕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开玄关的灯，就那样站在昏暗中，身影显得有些疲惫。他脱下大衣挂好，换鞋，动作比清晨时缓慢了许多。
他走进客厅，暖黄的光落在他脸上。沈知意看清了他的样子，比早上离开时更加疲惫，眼底的红血丝更重，连嘴唇都有些缺乏血色。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一种仿佛历经跋涉、终于看到绿洲般的放松和……依赖。
“我回来了。”他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倦意。
沈知意放下书，站起身，没有问他怎么了，也没有问他吃了没有，只是轻声说：“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放松一下。”
周幕凛看着她，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带着疲惫的笑意。他朝浴室走去，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亲近，然后才松开，走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沈知意走到厨房，给他热了一杯牛奶。她知道，这个夜晚，他需要的可能不是丰盛的晚餐，而是一点温暖，和绝对的安静。
当他穿着浴袍、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时，沈知意将温热的牛奶递给他。
他接过，喝了一口，然后看着她，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深。
“事情……”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还在可控范围内。”
“嗯。”沈知意点点头，“那就好。”
他没有再多说公司的事，她也没有再问。两人之间有一种默契的沉默，这种沉默不再令人不安，反而成为一种相互支撑的力量。
他喝完牛奶，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身体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沈知意坐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过了许久，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幸好……还有这里可以回。”
沈知意的心，因他这句近乎脆弱的话，柔软得一塌糊涂。她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他反手将她的手握住，紧紧攥在掌心。
周幕凛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了约莫半小时，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真正松懈下来。他再睁开眼时，虽然疲惫未消，但眸子里恢复了些许清明。他捏了捏沈知意的手，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点刻意的轻松：
“别担心，就是些常规的麻烦，耗神而已。”他试图扯出一个宽慰她的笑容，但弧度有些勉强，“已经找到突破口了。”
沈知意看着他，没有戳穿。她只是点了点头，轻声应和：“那就好。你也别太累着。”
他起身，说要去书房处理几封紧急邮件。沈知意看着他走进书房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却莫名透出一种孤军奋战的沉重。
书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严，泄出一线灯光。沈知意去厨房准备些水果，隐约能听到他压低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的声音，似乎是在进行另一通电话：
“……告诉他们，想趁火打劫，寰宇还没到那个地步。”
“……资金链没问题，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苏家那边……先拖着，我自有分寸。”
零星的词语，像冰冷的碎片，拼凑出与他口中“常规麻烦”截然不同的惊心动魄。资金链？苏家？拖着？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指向的绝不是什么可以轻松应对的“常规”危机。
沈知意端着水果盘的手微微收紧。她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进去。她明白，他不想让她知道，不想让她卷入这份焦虑和不安。这是他保护她的方式，尽管这种方式，带着一种将她隔绝在外的疏离。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端着水果走进书房。
周幕凛正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听到脚步声，他几乎是瞬间切换了表情，眉宇间的凝重散去，换成一种略显疲惫的平静。他合上了正在看的某个文件窗口，屏幕上是普通的邮件界面。
“吃点水果。”沈知意将盘子放在书桌一角。
“好，谢谢。”他伸手拿过一块苹果，对她笑了笑，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心思还在刚才处理的事情上。
沈知意没有多待，轻声说：“你别熬太晚。”便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门合上的瞬间，她似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叹息。
这一夜，周幕凛在书房待到很晚。沈知意先睡了，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他轻手轻脚地躺到身边，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他平时很少抽烟，除非压力极大。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将她揽入怀中，只是背对着她，身体微微蜷缩，是一个充满防御性的姿势。
黑暗中，沈知意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模糊的月光。她知道，他正独自扛着一座山。而她，被他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后，只能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感受着他无声的压力，却无法分担分毫。
这种被“保护”起来的感觉，并不好受。它像一层透明的薄膜，隔在两人之间，她能看见他的挣扎，却触摸不到真实的温度。
第二天清晨，周幕凛起得比沈知意还早。她走出卧室时，他已经换好了西装，正在玄关穿鞋。他看起来比昨夜精神了一些，但眼底的青黑依旧明显。
“吵醒你了？”他看到她，语气带着歉意。
“没有。”沈知意摇摇头，“这么早？”
“嗯，今天事情多，得早点过去。”他系好领带，动作利落，又变回了那个一丝不苟的周总。他走到她面前，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今天可能会很忙，电话不一定能及时接。”
“我知道。”沈知意看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但他掩饰得很好，只有一片沉静，以及刻意维持的平静。
“等我回来。”他重复着这句话，像是某种坚持的仪式。
“好。”
他转身离开，关门声依旧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