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幕凛的“宠爱”依旧细致入微，公寓里永远有她喜欢的鲜花，衣帽间里当季新款络绎不绝，他甚至记得她生理期的日子，提前让助理备好温补的汤品。
可沈知意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次酒会后的冲突像一根刺，悄无声息地扎进心里。周幕凛没有再提那件事，待她一如既往，甚至更温柔了几分，仿佛那晚的口不择言只是她的幻觉。
但她却能敏锐地感觉到，那温柔之下，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隔膜和……一丝隐晦的不耐。他依旧带她出席各种场合，向旁人介绍她时，依旧是那个简单的“沈知意”，但揽着她腰肢的手，似乎少了几分温度，多了几分公式化的占有。
她努力扮演着他的完美女伴，笑容得体，举止优雅，却在无人的深夜里，反复咀嚼着“玩玩罢了”和“你觉得可能吗”这两句话，心脏像是被细线勒紧，隐隐作痛。
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他，观察他身边那个她从未真正融入过的世界。
她发现，他接某些电话时会刻意避开她，语气是不同于平时的恭敬或疏离。她发现，他书房里那些她不曾触碰的文件，标题往往涉及巨大的资本运作和家族利益。她发现，他身边那些看似客气的人，看她的眼神深处，总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或轻蔑。
一种巨大的不安感，像潮湿的藤蔓，悄然缠绕住她日渐清醒的心脏。
转折发生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
周幕凛有应酬，让她先回公寓。她窝在沙发里看书，等他到深夜。他回来时带着一身酒气，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似乎心情不佳。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然问：“那条蓝宝石项链，怎么没戴？”
沈知意愣了一下。她只是觉得今天穿的居家服不搭配，便取下来收好了。“今天没出门，就收起来了。”
周幕凛没说话，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烈酒，一饮而尽。然后他转过身，靠在酒柜上，看着她，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莫测。
“不喜欢了？”他问，语气很平淡，却莫名让人感到压力。
“没有，很喜欢。”沈知意放下书，心里有些发紧，“只是在家戴着怕不小心弄坏了。”
“坏了再买就是。”周幕凛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什么温度，“我送你的东西，不必那么小心翼翼。”
他的话听起来大方，却隐隐透着一种“我给你的，你只需接受，无需有自己的想法”的掌控感。
沈知意抿了抿唇，没接话。
空气有些凝滞。
周幕凛似乎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生硬，他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冷杉香混合在一起。他伸手，想将她揽进怀里。
沈知意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抗拒，没能逃过周幕凛的眼睛。他的动作顿住，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是我哪里怠慢你了？”
又是这种语气。仿佛所有的问题，都出在她的“不知足”上。
沈知意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酒精作用下，他眼底少了平日伪装出的温和，多了几分属于猎食者的锐利和审视。
积压已久的委屈和不安，在这一刻几乎要决堤。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周幕凛，我们能谈谈吗？”
周幕凛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早有预料。他向后靠进沙发里，姿态慵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谈什么？”
“谈谈我们。”沈知意攥紧了手指，指甲掐进掌心，“谈谈……以后。”
“以后？”周幕凛嗤笑一声，晃着杯中残余的酒液，“以后不就是现在这样？我给你最好的生活，你陪在我身边。还有什么可谈的？”
他的话，像一把冰锥，彻底刺破了沈知意最后的幻想。
原来，在他心里，他们的“以后”，就是现在这种不清不楚、见不得光的关系。
“只是这样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在你那些朋友、家人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玩伴？”
周幕凛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放下酒杯，目光如刀般射向她：“沈知意，你又在钻什么牛角尖？我给你的还不够多？不够好？让你有闲心整天想这些没用的东西？”
“这不是没用的东西！”沈知意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想要的是尊重！是平等！是一个清清楚楚、光明正大的位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被藏起来的……”
“藏起来？”周幕凛猛地打断她，声音冰冷刺骨，“你觉得我现在带你出入各种场合，是把你藏起来？沈知意，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不清现实！”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再无一丝温情，只剩下赤裸裸的冰冷和嘲讽。
“现实就是，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住的地方，穿的衣服，甚至你那份勉强糊口的工作，哪一样不是因为我？跟我谈平等？谈尊重？你先站到能跟我平等对话的高度再来开口！”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残忍，像鞭子一样抽在沈知意的心上，将她最后一点尊严也抽打得粉碎。
她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原来，这才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她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挣扎，在他眼里，只是不识抬举的笑话。
看着她崩溃流泪的样子，周幕凛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烦躁，但更多的是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暴怒。他厌恶这种不受控的情绪，厌恶她总是试图挑战他的底线。
他俯身，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声音森冷：“别再跟我闹了。安分一点，乖乖待在我身边，你还能继续拥有这一切。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沈知意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经一度爱上的、此刻却无比陌生的男人，心脏像是被彻底碾碎，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她忽然笑了，笑得凄凉而悲怆。
“否则怎么样？让我一无所有？滚回那个泥潭里去？”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决绝，“周幕凛，你除了会用钱和权压人，你还会什么？”
周幕凛瞳孔骤缩，捏着她下巴的手猛地用力。
沈知意疼得蹙眉，却倔强地不肯示弱，直视着他眼中翻涌的骇人风暴。
就在这时，周幕凛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里，传来一阵沉闷的手机震动声。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松开她，走过去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下意识地侧过身，接通了电话。
他的语气瞬间变得不同，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甚至称得上温和的语调：“喂？嗯，还没睡……有点事处理……知道了，您也早点休息……”
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语气里的恭敬和疏离，与平时判若两人。
沈知意瘫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截然不同的语气，一个冰冷的念头猛地窜入脑海——电话那头的人，才是他真正需要在意、需要恭敬对待的世界里的人。
而她，不过是他闲暇时逗弄的宠物，一个永远无法触及他真实世界的、可有可无的消遣。
电话很快挂断。
周幕凛转过身，脸上的戾气未消，似乎还想继续刚才的“教训”。
但沈知意已经缓缓站了起来。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挺直了脊背。虽然眼眶依旧红肿，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里，曾经的爱恋和迷茫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死寂般的平静和冰冷。
“周幕凛，”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结束了。”
周幕凛一愣，像是没听清，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结束？你说结束就结束？沈知意，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沈知意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重要的是，我不陪你玩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哭求纠缠。
只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决绝。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却如同惊雷般的脆响。
周幕凛僵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近乎错愕的神情。
她竟然……真的走了？
就这么走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暴怒和一种极其陌生的、失控的恐慌，瞬间席卷了他。
他猛地抬手，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
琥珀色的液体和玻璃碎片四溅开来，如同他们之间彻底破碎的关系。